鋪後有留得便門,隨後邊拖出,丟在澗溝內。有的人打酒到廟中吃者,花老等發的是好酒,盤子又大。回廟說酒鋪中兩個俊俏女人掌櫃,個個將酒拿回鋪中,以借杯為由。三月天氣,那有吃冷酒之理,要在店中煨暖,花裏尋春。
花老等放藥下去,吃了時,亦照前拖人澗溝。正是:禿子頭上打蒼蠅,來一個得一個。人夫傳書役,書投傳內丁,但凡衙門中人,那一個不好眠花宿柳?
未到一更天氣,百十人俱皆迷倒八九十,未迷者,是那不吃酒老成人並王倫不時喚呼者,不過十數人。
天有二更時分,鮑自安聽著外邊沒有喧嘩之聲,已料是花老擺弄的了。
見肖安師徒不離左右相陪,鮑自安故作瞌睡之狀。肖安見鮑自安是年尊之人,說道:“何不在貧僧床上安睡安睡?”鮑自安道:“卻是有些倦意。諸公在此,我怎好獨睡?”眾人都會意,齊道:“我等明日都要起身,亦不能坐談一夜。美茶點心俱已領過,卻都要睡睡才好。”肖安暗道:“叫他們屋內安睡,我師徒門外坐防,必不妨事。”遂道:“既諸位欲臥,何妨草榻?隻恐有屈大駕。”眾人道:“我等不過連衣睡睡,誰還脫衣?”於是英雄九位,俱在他師徒兩張床上而臥。肖安將燈吹熄,同黃胖走出房門,回手帶過,搬了兩條凳子,各坐一條,各人身旁倚一根生鐵禪杖,在外麵防備。
卻說鮑自安睡未多時,輕輕起身,悄悄的走至房門首望外觀看,正是三月十五日,外邊亮月如晝。又兼肖安不過帶上房門,卻未帶合。上有一空,鮑自安看明白,懷中取出香來,暗暗點著,放在空中,口一吹,不多一刻,師徒兩個鼻噴,皆倚壁而臥。鮑自安喚眾人開了房門,仍舊照前帶過。走至小門,又將門拔開,眾人出來,亦帶過,將鎖鈕吊掛上,各持兵器。看了看角門關閉,眾人一縱俱躥過去,將角門開了,令董超走進。董超見他八人一縱即過丈餘牆垣,早已唬得膽戰心驚,既入虎穴之中,少不得放了膽隨他進去。諒後邊沒有多人,也不用香了,怕誤工夫。打開後門,將丫鬟、仆婦盡皆誅之。王倫、賀氏雖然已睡,卻未熄燈,一見眾人進來,隻當是強盜行劫,及見任正千進來,知性命難活。任正千一見王倫、賀氏,那裏還能容納?舉起樸刀就砍。鮑自安用刀擋住,說道:“大爺莫要就殺,我還要審問他哩。”
任正千聽了,隻得停留。鮑自安令他二人穿起衣服,用繩綁了。兩廊中還有七個家丁,聽得殿上一片聲響,即來救護,俱被殺死。鮑自安將王倫,賀氏行囊、各色細軟物件、金銀財寶,打起六個大包袱。餘千、任正千、巴氏弟兄四人,各背一個;鮑自安兩脅夾著王倫、賀氏,董超腿已唬軟了,空身尚跟隨不上。大家出了山門,奔蘆篷中來。及至蘆篷中,餘千道:“濮二爺尚未來到。”鮑自安道:“餘大叔,你莫管他,他後邊自來。”又道:“我等速速上船,奔路要緊。”大家奔至江邊,上了船。濮天雕背了一個小包袱亦到。鮑自安點過人頭,吩咐拔錨開船而行。
且說天已發白,肖安師徒醒轉,自道:“今夜這等倦乏,一覺睡到天明。”
起身走出外邊一看,欲到小門照應王倫人眾,一看門竟掛著,說聲“不好”,回身進房,那裏還有一人?越過牆,走向後邊一看,隻見屍橫滿地,一路血跡,東一個屍首,西一個屍首,並無一個生人。肖安不看猶可,看了時,有詩為證。詩雲:
禪心陡發怒,氣極銼鋼牙。
隻說蒙一諾,豈料變虛言。
交朋原在信,始不亂心田。
今遭奸偽騙,前語不如先。
話說肖安心中發恨道:“我今與你這班匹夫豈肯幹休!”回至房中,束腰勒帶,欲趕眾人,轉身一看床頭板箱張開,用手一摸,大叫一聲:“好匹夫!連我他都打劫去了。”正是:費盡善言將人化,代人解結反被偷。
畢竟肖安不知追眾人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