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回軍門府餘千告狀(2 / 2)

賓王道:“如真無夫之胎,其子生下,雖有筋骨,但軟而不硬,候五六歲時,方能行走。”狄公滿口稱讚道:“真可謂博古通令之士,不愧翰林之職也。

下官意欲叫餘千明日回江南,差一旗牌,持我令箭,隨他偕去,將水寇鮑福並私娃一案一並提來,下官麵審。令弟之事,叫餘千寫一伏子,我明日升堂放告,叫他喊叫,我準他狀子,自有道理。”餘千道:“小的回南,倘賀世賴謀害主人,如何是好?”狄公道:“我收你狀子,批準候鮑福一並訊究。

賀世賴誣良已為犯官,我亦差人管押。本藩親提之事,那個敢害你主人?”

餘千方才放心。天色已晚,狄公回後,駱賓王寫了一張狀子,交給餘千,叫他明日趕早出府,莫使他人知覺,衙外伺候。餘千一一領命,心中焦躁主人,一夜何曾合眼。

天明時,開了宅門,餘千走出,趕奔道人寓所,將衣帽換過,同至衙前,道人獨自報名進去了,餘千獨自在外伺候。隻聽得三聲炮響,鼓樂齊嗚,不多一時,那狄千歲升堂放告。餘千即大叫:“冤枉!求千歲爺作主!”話猶未了,隻聽得兩旁一聲吆喝,四個旗牌官如狼似虎跑至餘千跟前,一把抓住,提到堂上,繩捆索綁,要打一百例棒。才待舉棒,狄公將頭一搖,旁邊人道聲“免打”,下邊答應一聲,就不打了。狄公問道:“你是那方人氏?何不在地方官衙門伸告,反到本藩衙門亂喊,可有狀子麼?”餘千告道:“小的有狀在懷。”狄公吩咐放綁,下麵將餘千放了。餘千跪下,將懷中狀子取出,頂在頭上,堂吏接過,放在公案前。狄公舉目一看,其略曰:具告狀人餘千,年二十三歲,係江南揚州府江都縣人氏。為仗官誣民,借公報私,叩求憲提訊事:竊身主人駱宏勳,老主係原任定興縣遊擊之職,在任九年身故。在任之日,有一任正千從主習學多年,後因老主去世,任大爺因素有師生情誼,留主母與小主人在彼處居住,與伊妻兄賀世賴相認。恨伊人麵獸心,見財忘義,欲圖王姓之財帛,不顧兄妹之倫理,代妹牽馬,與王姓私通,被身主撞見,於是起隙。身主避嫌,告辭南歸。製滿贅親,路宿黃花鋪。不意賀世賴蒞任曆城主簿,代行縣事,仗倚目前威勢,以報他年私恨,協同鄰界恩縣唐建宗,率領虎狼之眾,捉拿離鄉之弱民,硬誣良民以反獄,搶去大盜之罪,嘉興劫庫、盜去私娃之愆。夫反獄事件,身主絲毫不知;私娃案件,頗曉其情。因路過嘉興,借宿普濟庵中,夜聞梅修氏喊叫救命,身主搭救情實,而盜私娃乃龍潭之鮑福,因狐疑不夫之胎,盜來以追其實。不意修氏真無夫而有孕,鮑福現今收為義女,養活在家,以待明公而為之剖斷焉!身主亦實未之同事奸惡。以實有之事,而硬罪未作之人,酷刑嚴拷。因係在離鄉弱民,怎抗邑嚴之勢?藩王畿內,又豈容奸惡橫行?情急冒死具稟,伏望藩王千歲駕前,恩準提訊,庶邪惡知警,而弱民超生矣。頂感上稟。

狄公看完了狀子,問了幾句口供,遂拔令箭一枝,命旗牌董超。董超聽見點差,答應一聲,當堂跪下。狄公道:“與你令箭一枝,速到鎮江府丹徒縣,提捉水寇鮑福,當堂回話;並提私娃家梅修氏、梅滔等人犯一同候訊。”

董超先隻當個美差,好不歡喜,及聽見叫他下江南提水寇鮑福,癡呆在地,半日不應,狄公道:“本藩差你,你怎半日不應,欲違本藩之差?”董超道:“旗牌怎敢違差?但那龍潭鮑福,乃多年有名水寇,屢次有官兵前去捉拿,隻見去而不見回來。旗牌無兄無弟,隻此一人,可憐現有八十二歲老母在堂,旗牌今日去了,何人侍奉晚年?望千歲爺施格外之恩,饒恕殘喘,合家頂感。”

狄公道:“你隻管放心前去。本藩將你交與一個人保護。”遂喚餘千。餘千朝上爬了幾步,狄公道:“你既要代主伸冤,必要鮑福到案,方能明白。今將董超交你同去,至龍潭將鮑福提來。董超好好回來,你主人的冤仇自伸;董超有傷,你也莫想得活。”餘千應道:“千歲,差官但放在小人身上,包管無事。”董超雖聞此言,終有些膽寒,但奉千歲差遣,怎敢推委,恐觸本官之怒,少不得領下令箭,即同餘千回家,收拾行李。狄公又拔令箭一枝,去把賀世賴拿下,亦交恩縣唐建宗管接,候本藩提審。吩咐已畢,退堂,乃與駱賓王相談不題。

單言那恩縣唐建宗,接了軍門令箭,連忙帶人役至賀世賴公館,將賀世賴拿下,亦看押在獄神堂中。又吩咐放了駱宏勳的刑具,不可缺了他的茶飯,恐誤大人提審。駱宏勳方知餘千告了軍門狀子,稍放心懷。

且說董超同餘千至家收拾,家中妻妾兒女並八旬老母,俱皆痛哭,同出來托餘千。餘千道:“請太太並大娘放心,包管無事,諸事總在我身上,不要擔心。”董超無奈,隻得收拾行李,辭別母、妻,同餘千奔江南而去。

未知此去吉凶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