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駱宏勳扶櫬回維揚(2 / 2)

駱宏勳起身之後,任府家人連忙將後邊大門仍舊砌起,一邊著人到王府通知任正千。任正千正莊暢飲,家人稟道:“駱大爺同駱太太方才雇人馬起身回南,特來稟知。”任正千道:“未起身時就該來報,人去之後來說何用?

要你這些無用的狗才何用!”王倫、賀世賴聞駱宏勳主仆起身,滿心歡喜,見任正千責罵家人,乃勸道:“聞得駱宏勳在府,一住二載有餘,大哥待他不薄。今欲回家,早該通知大哥,叩謝一番,才是個知恩之人。今不辭而去,內中必有非禮之為,赧於見人。此等人天下甚多,大哥以為失此好友麼?”

任正千道:“駱宏勳這個畜生,不足為重。但愚兄受業於其父,此恩未報,故款留師母,以報萬一。今師母去了,愚兄未得親送,是以歉耳。”王倫道:“留住二載,日奉三餐,報師之恩,不為薄矣。今之不送,乃彼未通知之故。

彼不辭之罪大,而大哥失送之罪小。以後吾等再見駱宏勳,俱莫睬他,自今也不要提他了。”

王倫這些話說得輕重分明,任正千以駱宏勳真非好人,遂置之度外,倒與王倫一來一往,其情甚密。逢任家吃酒,一定把任正千灌醉,賀世賴將任家婦女支開,王倫入內與賀氏玩耍。約略任正午將醒時候,賀世賴又引王倫出來,任府家人也頗知覺。因賀氏平日侍人甚寬,近日又知自己非禮,每以銀錢酒食賞他們。正是:

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

況這些家人一則感他平日之恩,二則受今日之賄,那個肯多管閑事?可憐任正千落得隻身獨自,並無一個心腹。

過了幾日,王倫見人心歸順,遂兌了一千兩銀子謝賀世賴。賀世賴道:“門下無業無家,兌這銀子與門下,叫門下收存何處?大爺隻寫一張欠帖與門下就是了。倘有便人進京,乞大爺家報中通知老太爺一聲,將此銀與門下大小辦一個前程,也是蒙大爺抬舉一番。祖、父生我一場,他老人家也爭些光,不忘大爺之恩。”王倫道:“如此,我代你收著。”寫了一千兩欠帖與賀世賴。王倫笑道:“我與令妹隻能相會一時,不能長夜取樂。我想明日連男帶女一並請來,將花園中空房一間,把令妹藏在其中,到晚隻說賤內苦留不放,明日再回。那時任正千自去,我與令妹豈不是長夜相聚乎?”賀世賴道:“使得,使得!”次日,差人請任正千,連賀氏大娘一並請來,就說後邊設席,家大娘仰慕大娘,請去一會。家人來到任府,將言稟上。任正千道:“既是同盟兄弟,有何猜忌?”吩咐賀氏收拾,去王府赴筵:“明日我這邊也前後備席,連王大娘一同請來飲酒。”任正千上馬先自去了。賀氏連忙梳洗,穿著衣裳,諸事停妥。臨上轎時,叫過心腹丫頭兩個,一名秋菊,一名夏蓮,吩咐道:“我去王府赴宴,你二人在家如此如此,我自然抬舉你。”

二人領命,賀氏方才上轎去了。

且說駱宏勳回南,因有老爺靈柩,不能快行,一日隻行得二三十裏路程。

臨晚住宿,必得個大客店方可住得下。在路行了十日有餘,行到山東地方。

那日太陽將落,來到濟南府恩縣交界一個大鎮頭,叫做苦水鋪。餘千道:“大爺,論天氣還走得幾裏,但恐前邊沒有大店,此地店口稍寬,不如在此住了,明日再行。”駱宏勳道:“天已漸熱,人也疲了,就此歇了罷。”於是眾人看見一個大店,將皮箱包裹俱搬入店內,將老爺的靈柩懸放店門以外,是不能進店的。走至上房坐下,店小二忙取淨麵水。駱太太並宏勳淨了,吩咐餘千叫店內拿酒飯與人夫食用。將上燈時分,店小二拿一支燭台,點一支大燭送進上房,擺在桌上,請太太、公子用酒。駱太太母子入席,正待舉杯,隻見外邊走進一個老兒來,高聲說道:“噯呀,駱大爺,久違了!”駱宏勳聽得,舉目一觀,正是: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

不知來的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