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尋夢
文/劉萬裏
一
桔紅色的夕陽慢慢下墜，開始是半張臉，最後陷入了山凹，夜幕開始漸漸拉起。我已說不清不知是多少次了，坐在山頂望著夕陽出神。大學畢業後，我就分到了深山老林裏這所破爛的鄉村中學。我畢業於古城一所名牌大學，本科學曆，按說本應分到縣城中學，就是分不到縣城，起碼也要安排在交通便利的鎮級中學，結果我分到了偏僻的深山裏。這裏不通公路也不通電，每天麵對的就是貧瘠的大山，嗚咽的溪水，還有那永無止盡的孤獨和寂寞。和我同班的小馬就分到了縣城中學，因他爸是文教局局長，而我隻好聽從命運的安排。
上中學時，我就立下了要為家鄉教育作貢獻的豪言壯語，如今正是大顯身手的時候，我沒有過多的怨言。我用扁擔一頭挑著鋪蓋卷，一頭挑著苦苦伴隨我多年的課本，天沒亮就上路了。山路彎曲，溪水長流，隨著溪流緩緩進山，溪水時寬時窄，動聽的溪聲就像一首優美的樂章。走到半山峽穀中時，鬆林茂密，我抬起頭，陽光撒滿山穀，一隻老鷹在山穀裏悠悠的盤旋。當年這裏是土匪活動的地方。奶奶曾給我講爺爺當年去古城挑鹽時，就在這裏遇上了土匪，爺爺立在藍天下，雙眼圓睜，揚起了又長又寬的扁擔，土匪膽怯了，放爺爺走了。後來，爺爺在這裏還是遇難了，他人單力薄，終究不敵人多勢眾。奶奶哭得天昏地暗……如今這裏靜悄悄，方圓幾十裏之內沒有人家。突然一隻野兔從我麵前跳了出來，我疾步追了上去，轉眼野兔在樹叢裏消失了。
到達鄉村中學時，天快黑了。看校門的是一位老頭。
我說，“我是新來的老師。”
老頭說，“校長給我交待了，這是給你準備的飯菜，已涼了，快吃吧。”我拿起饅頭狼吞虎咽。
老頭把我領到一間破舊的小房裏，“這是你的宿舍。”
我看見窗戶沒有玻璃，糊著一張發黃的報紙，房頂掛滿了蜘蛛網。
老頭又拿來了一個煤油燈，說：“這裏沒電，委屈你了。”
“沒事！我早就作好了吃苦的思想淮備，這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沒啥。”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著。一切就緒，我疲憊地躺在剛鋪好的床上，山裏蚊子多，我無法入睡，隻好把頭藏在被子裏。
學校位於半山腰，隻有兩排瓦房，窗戶上都沒有玻璃。操場是一塊小平地，隻有一個籃球杆，打籃球必須謹小慎微，一不小心球就滾到山穀裏去了。學校裏的老師大多是當地人，家裏也有莊稼。一放學，校園裏就靜悄悄的，隻剩下我和看門的老頭。和老頭混熟後，我經常和老頭在一起喝酒閑聊，但更多的時間我卻在孤燈下寫作。
我每天認真的講好每一節課，校領導多次對我進行了表揚。10個月過去了，我沒領到一分錢工資，教師的工資拖欠在這裏早已習以為常了，我明白了這裏的老師們怪不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我每天用煤油爐子做飯，糧食和菜全是師生們給我提供的。
夜深了。我從山頂回到宿舍，在煤油燈下，我又打開了女友的信，女友在信中說，到古城來發展吧，我相信你一定會大有作為的。我的心開始動搖了。
第二天，我離職了，我深深地給這所學校鞠一個躬，我喃喃的說，“我會來看你的，我還會回來的。”
二
火車上擠滿了去古城“掏金”的少男少女。我找到自己的位子，把行李朝頭頂的架上一放，就閉上了雙眼暈暈入睡。明天，我就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媚媚，媚媚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晃動，我的心非常激動和興奮。
那年秋天，哥哥考上了大學，我考上了縣城重點中學。母親在高興之餘，淡淡的憂愁湧上母親的心頭。我父親死的早，全靠母親省吃儉用的把我們養大。眼看報到的日子臨近了，母親輾轉反側的睡不著，第二天一早，母親就走了，擦黑時母親才回來，母親在親戚麵前說了一大堆好話才借到了1000元錢。晚上母親幫哥收拾行李。第二天我把哥送上了火車，當時我看見母親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學校開學已是幾天了，但我一直沒去學校報名，家裏沒有錢了。
“媽，我不上學了，我想去南方打工，支持哥哥上學。”
母親沉默了，沒說一句話。我心裏難受極了，獨自去了屋後的山崗，一坐就是半天。天黑時，我悄悄地回到黃泥小屋裏，靜靜地躺在床上。
母親走了過來，“娃，這是100元錢，明天去學校報名吧。”我接過錢，心裏很激動。後來，我發現圈裏的豬少了一頭。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去縣城的班車，我家離學校100餘裏路。我在縣城匆匆逛了逛，就朝學校走去，報名時，我一摸口袋，大吃一驚，準考證和100元錢沒見了。我眼前一黑，幾乎暈倒。
我去找班主任王老師。王老師看到我就說，“你來的正好，這裏有你一封信。”信沒封口，我抽出一看，是我的準考和100元錢。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王老師說：“這是剛才一位叫媚媚的女孩交給我的。”我淚水淌了出來，我記住了媚媚這個名字。
上課時，班主任點名，當他念到媚媚的名字時，我心一顫，我才注意到媚媚小巧玲瓏，留著長長的兩個辮子，長著一雙美麗的大眼。
下課後，我走到媚媚跟前。
“你就是媚媚。”
“嗯，我就是。”
“太感謝你了，我就是丟錢的那個人，我叫夢城。”媚媚笑了。從那以後，我們便有了交往，並且我偷偷地喜歡上了她。
高二時，我辦起了“雛雁文學社”媚媚就是其中主要成員。不久，我的處女作在市報刊發表了，我的心情非常好。
“恭喜你，夢城！”
“今晚我請你看電影。”媚媚沒有拒絕。看完電影，我和媚媚去了體育場。因為是冬夜，體育場靜悄悄的，我們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我鼓起勇氣試探著抓住了媚媚的手，媚媚的手好光滑，她沒朝回縮。
“我喜歡你！”
媚媚低下了頭，我擁抱住了她，尋找她的唇，她微閉著雙眼，初吻原來是如此的美好。吻畢，媚媚眼角掛滿了淚水。
“我的初吻給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對我好。”
我吻幹了她的淚水，說，“今生今世我永遠愛你。”
“我會懷孕嗎？”
我笑了，“傻瓜！不會的。”
我和媚媚開始了頻繁約會，初戀時光充滿了詩情畫意。
高中畢業後，我考入古城一所大學，媚媚落榜了。
“如今你是大學生，我配不上你了，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緊緊擁抱住媚媚說：“你放心，我不會變心的，我會永遠愛你。”媚媚感動得又落淚了。
我大學畢業時，媚媚來到了古城打工。
三
一覺醒來就到了古城。
我隨著人流湧向出站口，我的目光在人群裏尋覓著媚媚的身影，但我沒看見媚媚。古城我比較熟悉，再等5分鍾，如果媚媚再不來接我，我就坐電車去她的單位。
“喂！喂！喂！”相同的聲音在我身後響了三次，我回頭看見了媚媚燦爛的笑臉。
我走近了媚媚，盯著她說，“要不是人多廣眾的，我真想擁你入懷。”
媚媚白了我一眼，“要不是鍾樓堵車，我早就到了。”
媚媚穿著緊身衣，恰到好處的凸現出她高聳的胸部，短裙下兩條雪白的大腿，白得刺我的眼。
“你好漂亮，好……”性感兩字卡住了我的喉嚨。
媚媚眨著眼睛說，“好什麼？接下去說啊！”
“當然還是好漂亮啦！”
火車站廣場停滿了出租車，一位司機望著媚媚，“小姐，走嗎？”媚媚擺了擺手，然後對我說，“咱們不是大款，還是坐電車吧。”
電車上人不太多，我給媚媚找了一個座位，我站在她旁邊。電車穿過北大街和西大街，然後拐向了南郊。古城寬大的街道，捅擠的人流，矗天的大廈……離開古城才一年，它的變化如此之大，令我驚歎不已。我和媚媚在古城大學下了車，穿過一條小巷，便到了媚媚的宿舍。宿舍很小，但收拾的很整齊。
“你一個人住。”
“原先是和四川一個女娃同住，她剛搬走。”
我抱住了媚媚，說，“想死我了！”我雙手抱得很緊，含著她的舌頭，我們的舌頭纏綿在一起，我雙手輕輕滑進了她的後背，解開了她的乳罩，然後雙手慢慢地滑向了她兩隻堅挺富有彈性的乳房，她輕吟了一下，身子一下軟在我的懷裏，我抱起她，把她輕輕放在床上，我的呼吸加快，伸手拉拽她的短裙，她死死抓住我的手。
媚媚哭喊著，“不不不！，等我們結婚時，我會完整給你。”
我雙手僵住了。
“不要生氣，我愛你！”
我擁住了媚媚，躺在床上，說了一陣情話，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天已黑了，媚媚坐在床頭望著我笑。
“睡好了麼？睡好了起來，吃飯去吧！”
媚媚挽著我的手朝夜市走去，夜市燈光閃爍，我們要了兩份炒麵。吃完飯，逛了個盡興，我們才回到宿舍。
“古城除了你，我沒別的朋友了，今晚我睡哪裏？”
“睡大街。”
“你能忍心嗎？”我嘿嘿一笑，鑽進了她的被窩。
媚媚佯裝生氣，拉著我的手，“這是我的床，你色膽包天，給我起來。”
我一用勁，媚媚跌進了我的懷裏，我捧著她的臉，用嘴堵住她的嘴。
媚媚掙脫我的懷抱，一本正經的說：“你睡在這裏可以，但我要警告你，你要給我老實，要是不老實，本小姐就把你趕出去。”
媚媚拉滅了燈，磨磨蹭蹭的脫衣，鑽進了被窩。那夜我緊緊抱住媚媚，睡得很踏實。
一覺醒來，媚媚不見了，床上留了一張紙條，說她上班去了，中午讓我自己吃飯。我拉開窗簾，陽光撒滿小屋。我去街上買了一個蜂窩煤爐子以及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我要給媚媚一個驚喜。我生燃爐子，開始做飯。在鄉下，我做了一年的飯，做飯對我來說是拿手好戲。
媚媚一進門，看著桌上飯菜她一下衝進我的懷裏，吻了我一下。
“真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媚媚開始品嚐，然後不停的吃，不停的讚不絕口，我的心裏好高興。
媚媚拿出了一份《古城晚報》，“明天工業展覽館開人才交流大會，你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
我接過報紙，認真的看了一遍。
“明天我一定去。”
四
我和媚媚同時起床，媚媚慌慌張張的說：“快遲到了。”她匆匆吻了我一下，騎車先走了。
我擠上電車，正是上班高峰期，車上人很多，香味、|煙味、汗味混在一起，空氣很沉悶。車一路走，一路停，車門呼的下張開，吐出一些人，又吸進一些人，車廂始終處於飽和狀態，我想還是有錢的好，有錢就不用擠破電車了。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一下車，撲入我眼裏是交錯的立架橋，幾十層的高樓，看得我眼花繚亂。既然來到了古城，就做好了不想回家的打算，古城寄托了我所有的夢，我要在古城開辟我的根據地。我的目光在座座高樓中穿梭，我多麼想擁有一套屬於我的房子，室內裝修富麗堂皇，我和媚媚的臥室溫馨而又浪漫，書房擺滿古今中外各類的書籍。每天下班，飯後，在客廳擁抱著媚媚看電視，或著在書房裏看書，寫作……
展覽館門口圍了很多人，大廳裏人很多，幾十家單位都掛著醒目的牌子，用人單位大多要的是理工類的人才，而我學的是中文。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的中文沾點邊的攤位，我說：“我來應聘文秘。”
那人懶洋洋地望了我一眼，“我們需要女性，不要男性。”
我咕嘟著，“幹嗎非要女性？”
那人不耐煩了，“要不你變成一個女性，我們立即和你簽定協議。”圍觀者“哄”的一聲笑了。我狼狽的走出了門。
門口圍了一堆人，他們說：“隻怪咱們是專科生，用人單位對咱們勉談，現在是研究生歡迎，本科可以，專科不要。”
我插嘴說，“現在本科專業不對口，也沒人要！”
在門口我買了一張晚報，我匆匆一翻，尋見一則招聘啟事，一家公司招業務員，底薪1000元，我心一動，按照報上地址找了去。接等我的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她說，“先填一張表。”我認真的填寫，然後排著隊等待著的老板的麵試。我坐在那裏昏昏入睡，一閉上雙眼就想媚媚。
“夢城！夢城！誰是夢城？”
“我就是，我就是！”老板很年輕，我畢恭畢敬地坐在他麵前。老板看了我填寫的表格，翻了翻我的證件。
“你以前幹過沒？”
我求職心切，“幹過。”我的心很慌亂，生怕老板發現我的謊言。
“那你明天就來上班。”走出公司，我輕飄飄的有種想飛的感覺。上班離我住的地方很遠，我又到舊貨市場花50元錢買了一輛舊車子，騎著“哐哐”響的車迎著夕陽朝“家”趕。
媚媚把飯做好正等著我。她問：
“咋樣？”
“屬於中文專業的幾乎沒有，真後悔當初學文科，現在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不急，慢慢找。”
“我已找了一份業務員的工作，明天就上班了。”
“先吃飯吧，吃完飯去理發，看你頭發長得像個流氓一樣，上班也要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我“喔喔”的應著，大口大口的吃飯，我中午沒吃飯。
“看你狼吞虎咽的樣子，好像誰在攆你。”
“誰叫你做的飯菜那麼好吃。”
“真的。”媚媚很高興，吃完後她搶著去洗碗。
第二天要上班，我們早早就睡了，一覺醒來，天還沒亮，我興奮的睡不著，媚媚在我臂彎裏睡得很甜，我挪了挪身子，媚媚醒了。
“不好意思弄醒了你。”
媚媚睜開眼說：“天還沒亮吧？”
“才淩晨2點鍾。”媚媚轉過身又想睡，我趕緊把她身子掰過來。
“我叫你睡不成，陪我說一會兒話，回憶一下我們相戀的歲月。”我的雙手開始不老實了，
媚媚急了，“你再不老實，我就生氣了。”
“把一切都給我吧，我不會變心的，我會永遠愛你的。”
“你少給我來甜言蜜語，還是乖乖地等吧，等到我們結婚時，我會完整給你的。”
“你要讓我等多久呢？”
媚媚用手擢了一下我的額頭，“看你猴急一樣沉不住氣，以後怎樣幹大事！”
我嘿嘿一笑，迷迷糊糊睡著了。
五
我找的業務員工作原來是推銷空心麵。我騎著自行車，風雨無阻的挨個去酒店和飯館推銷，但往往是勞而無功。一個月下來，我瘦了許多。發工資那天，我領了100元。我去找老板問：
“不是說好1000元底薪嗎？”
“完成了任務才可拿那麼多錢，完不成任務就給一點生活費。”
“你定那麼高的任務，誰能完成啊！這不是吭人嗎？”
老板一笑，“幹不幹隨你便。”
我氣鼓鼓的回到家，一聲不吭。
媚媚問：“咋了？”
“他媽的，老子辛辛苦苦幹了一個月才給100元錢，我不幹了。”
“這有啥大不了的事，當初我來這裏，跑遍了大街小巷，腳都走起泡了，好不容易找了現在這份工作。”
“古城有500萬多人口，現在人們的保險意識加強了，我認為做保險大有前途，我們單位小張她愛人就在保險公司，聽說他們單位最近招人，明天我給他說說，把你介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