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
哐!
兩輛車還有兩個人重重地摔在一處,眼鏡皮兜反光鏡,仿佛滾了一街,嘩啦啦圍上二十多個“啞巴”瞧熱鬧。
爬起來。兩人邊呻吟邊爬起來,高個子一歪頭,看見他的摩托車實實在在地完了,立即化呻吟為狂吼,X,你瞎眼了?你聾耳朵了?交通規則你懂不懂?我的車怎麼辦吧,你說!
矮個兒的脖領被緊緊薅住。
方才他騎自行車,上坎兒,於是一邊蹬一邊將路線改為之字形。好長時間沒摸車子啦,氣虛。當對麵那輛摩托一邊鳴著笛一邊衝下來時,他竟昏頭脹腦地撞到人家前軲轆上。
一個電炮,悠過來,鼻子登時熱了,有血歡快地竄出來。好,打吧,兄弟。矮個子撲通一下跪在高個子腳下,是我不好,撞了你的車。你可勁打,打幾下出出氣,完了我給你修車。
第二拳卻沒落下來。高個子是個打人專業戶,但他絕對受不了眼前這個至少比他大十歲的同性,咋那麼窩囊!打這樣的人太掉價。於是喝道,起來,滾你的!
矮個兒站起來。兄弟,消氣了?我得賠你錢。看這車摔成什麼樣了,全怪我。
算了。高個兒本想將對方暴揍一頓,然後再要錢,可眼前這人實在讓他下不了手,張不開口,於是他說,算了。
兩人一塊兒推車往下坡走。
你不回自己家,跟著我幹什麼?高個兒又吼,嫌揍得輕了?
不是。兄弟,我怎麼也得賠個情。我好喝,你呢?
也是。
喝幾盅?
喝幾盅。
兩人便去一家飯店坐下。矮個掏出手絹抹了一把臉,傷得竟不重。
老哥,你挺抗勁兒呀,別看幹巴巴的。這炮子要銷在別人臉上,明早上準看不見事兒。
咳,不瞞老弟,當年我比你凶。文革時亂,哪個地頭蛇不管我叫爹。那天走道,有人撞我一膀子,回身一拳,那人當時吐血。三天就死了。我就逃。幾年後還是判了刑。才放出來呢。後來聽說那死的是個惡棍,撇下老婆領著孩子過。找主?誰要!我想養著她,跟她結婚。這女人比我大九歲,沒事兒。剛才我怎麼敢不跪下,再失手傷了你,又得進去。那女人可真苦死了!
高個子怏怏地聽著,突然大哭。
此後,這一高一矮常弄一塊兒喝兩盅。高個子的車間主任納悶了:這小子怎麼上人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