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商業人士的獨生子,父母長期不在家裏,在嚴厲的祖母照顧之下長大。沒有同齡的任何玩伴,隻有孤獨,無休止地受到各種致肥食物的誘惑。我很快便學到了許多其它像我那樣年齡兒童所要學到的生活方式:如何從不快樂的環境中吃出他們自己的天地來。我在這種有害的生活方式中經過了青春期,直到十九歲那年,我的體重已達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四二〇磅了。甚至六尺六寸半的身高,也沒法承受所有這些過重的贅肉了。
當我進入醫學院以後,我才感到苦惱。我知道我的體能狀況正在削弱我的能力,妨礙我的教育及阻礙我未來的事業。它正在使我的社會活動及性關係轉入一個怨慘可笑的境地。在醫學院畢業前的那個夏天,實際上我已經停止了進食。我采取一天三〇〇卡路裏的食物療法,預計在五個星期之內減掉四〇磅。
我也接近了自殺的程度。幾天以後,我幾乎不能拖到那一天了。我覺得我的心意漸漸地模糊不清了,先是難於集中心意,再進而至不可能集中了。在這些日子裏,我常常被嘔吐的浪潮所衝毀,肌肉極度衰弱。當我站著時,幾乎就要暈倒了。雖然我日趨疲倦,可是就是不能入睡。
在此種狀態中,我到北京辦理醫學院注冊。我在星期二上午辦理手續,當天下午就發現我在一位醫師的診療室了。醫生看了我一眼,抓了我的手便直接地下了斷語——我的身體已在可能致死的饑餓狀態之中了。她急急忙忙地寫好了診斷書:昏睡、困惑、蒼白、衰弱及鬆弛的肌肉等。她說:“坦白地說,你已無法接受醫學教育了,你今後真是前途多艱”。她一直看著我,又說:“如果確實想為別人醫病,那就必須即刻開始注意自己的健康”。我帶她給我的一張餐飲處方離開了診療室。
那是一張傳統式的菜單,計算熱量,注意碳水化合物均衡的飲食。我的體重的確開始減輕,不過很慢。所有饑餓的各種現象,很快便完全消失了。不過當一個月過去以後,我的健康狀況並未因此而獲得改善。事實上我的健康卻又轉趨惡化——加速地惡化了,真是雪上加霜。
最先發生的是嚴重的胃痛。我想象這種現象是由於醫學院的壓力所致,因此我不太注意它們,胃痛不時加重,間隔的時間也縮短了。直到有一天我被送去急診,我雖然獲救,事後才知道,這是一次胃的大量出血。到了輸血的地步才阻止了這次生命危險,診斷的結果是十二指腸的潰瘍。
我住在加護病房,醫生們在那兒會診並猛下重藥。從我過去的醫學知識知道那藥都是些製酸劑,足以引發腎髒病。同時他們又給我服用一些其它極普通的潰瘍藥物,我也知道那可能會招致陽萎,有一次回到學校,我發現胃不斷地疼痛,使我沒法繼續求學了。稍後又來了一連串的困擾,突然我開始陷入了情緒的低潮,覺得自己欲振乏力,世界也似乎是十分可怕了。還有一些交互的過度興奮的狂燥時期,此時我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失意與得意的滑動橇板上,交互地承受雲泥之感的煎熬。更糟的是我在工作上集中意誌的能力大量地被削減,心意的混亂正如同以往受饑餓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