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用雙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在她雙眼上輕吻。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再過不久,就是群臣聚集在太極殿議事的時候了。他很想多陪陪馮妙,安撫她這一整夜所受的驚嚇,可他不能。元詳胸無城府,隻會是一個小小的引子,真正的殺招,恐怕要到群臣議事時,才會出現。
“妙兒,你等在這裏,朕先去澄陽宮更衣……”元宏一句話還沒說完,又有信使跪在門外,呈上從元恂那裏送來的書信。
此時,太子元恂的叛軍,正停在洛陽城北。按照東陽王的安排,他原本應該在北海王元詳起事時,也趁亂衝進皇宮。始平王元勰在平城發現了太子元恂圖謀不軌後,便假稱願意支持他,一路跟著叛軍同行。
距離洛陽還有一天的路程時,始平王元勰才開始勸阻太子,叫他懸崖勒馬,向元宏請罪,換取活命的機會。可憐元恂夾在始平王和東陽王世子中間,一邊叫他及時收手,另一邊叫他背水一戰,他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決斷,猶疑不定間便生生錯過了定好的日期。
這下元恂更加慌了,跪在始平王麵前,求他救救自己。始平王心裏清楚,太子不過是個幌子,真正掌控這些叛軍的人,是東陽王世子。他叫太子寫一封信,用自己來要挾皇兄。元恂起先無論如何也不敢,是始平王反複勸說,甚至替他擬好了字句,讓他一句一句照抄下來,元恂才終於惴惴不安地送出了這封信。隻有送這樣的信,東陽王世子才會不加阻攔,而元宏看見了信上的話,便能推測出現在的情形。
華音殿內,元宏和馮妙一起看完了信上的字句。元宏把信紙團成一團,劈手擲了出去,掩飾不住滿腔的怒意:“勰弟和他的正妃,現在都跟叛軍在一處。叛軍裏的幾個將領,從前曾經是東陽王的下屬,遷都時他們要求留守平城,朕隻當他們是不想離開故土,正好借著那個機會,順水推舟解了他們在朝中的官職。沒想到,從那時候開始,東陽王就在計劃今天這一步了。”
馮妙皺眉問道:“平城的守軍,也是從前東陽王的兵卒麼?”
元宏搖頭冷笑:“那倒不是,正是因為擔心遷都時這些親王們會借機鬧事,朕從幾年前就開始有意將所有的武將和兵卒定期輪換。現在宗室親王們手中真正忠心可用的,隻有自己的王府親衛,朕原本想著過幾年,連王府親衛也全都撤掉,徹底解決了這個隱患。”
“既然這樣,那些兵卒多半是被將領脅迫著起事,”馮妙一麵想著,一麵說道,“他們各自有家有小,未必真心願意跟著冒如此大的風險,如果皇上能有詔令給他們,應允隻處決幾個帶頭叛亂的將領,其他人不予追究,我想他們多半還是會願意聽從皇上的詔令。”
她思慮太過,又開始不住地咳嗽,喉中一陣腥甜,多半是又咳血了。
元宏取過桌案上的琉璃杯,讓她喝口水緩一緩。馮妙向他柔柔地笑著搖頭,把沾了血跡的手心藏在背後。元宏也不強求,理著她的發說道:“這方法朕也想過,隻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把詔令悄悄帶去,如果派朕親信的人去,恐怕根本見不到勰弟的麵,就會被東陽王世子斬殺了。”
“我心裏想到一個人,正適合替皇上去這一趟,”馮妙湊到元宏耳邊,低聲說出一個名字,“隻有她去,才不會惹人注意,而且,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
元宏仍舊有些猶豫:“朕並不懷疑她能做到,可是……朕和勰弟已經對不住她,萬一叛軍痛下殺手,恐怕她就不能生還了。”
馮妙摟住元宏的腰,輕輕歎息著說道:“能跟心裏天天念著的人死在一處,何嚐不是死得其所呢?”
元宏因為她這句話而心中大震,低聲應允:“朕待會兒就去親筆寫一封詔令,讓她帶去。”
他鬆開攬著馮妙的手,準備返回澄陽宮去。馮妙卻撒嬌一般抱住他,輕輕蹭著他的身子,不放他走。
元宏心中也如窗外的浮橋小河一般,水波蕩漾,一腔柔情快要滿溢出來。他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啞著嗓子說:“妙兒,朕很快就回來。”
馮妙把頭埋在他胸口,低聲說:“皇上剛才說,東陽王的兵馬全在洛陽城內,東陽王世子又跟叛軍在一起,可昨天一晚,東陽王都沒有露麵,這不是很奇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