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瞞天過海(二)(2 / 2)

素問點頭答應了,一一照著去做。

淮水北岸,拓跋宏躲過了蕭坦之的追擊,順利進入大魏國土。他隻帶了馮誕和最精銳的玄衣衛在身邊,其餘人分成幾路,各自沿著不同的路線返回北魏。

拓跋宏在上次南征時,就曾經與前線將士同吃同住過,邊境守軍立刻就認出他來,將他迎入營帳。此次南征,雖然收尾時有些凶險,卻依舊稱得上戰績不俗,齊軍元氣大傷,至少兩、三年內,不用擔心蕭鸞會領兵北上,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解決大魏內部的問題。

拓跋宏向來膽大樂天,隻要還有一線生機,就絕不會允許自己失望,此時大難不死,心情越發舒暢。想到蕭坦之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他便覺得好笑,轉身在馮誕肩頭捶了一下:“朕看他那張黑臉,肯定要黑得像塗了鍋底灰一樣。”

從前在宮中或是昌黎王府,拓跋宏也經常這樣跟馮誕說笑,可這次拳頭一落下去,馮誕卻好像支撐不住一般,連連後退了幾步,扶著門口的燈架才站穩。

“思政,你……”拓跋宏往他身上看去,見他袍角上正滴滴答答地淌著水。他們剛剛渡河而來,身上都被浪打濕了,可馮誕身上滴下的水,卻是粘稠滑膩的。拓跋宏仔細看了幾眼,才反應過來,那不是水,是正在流出的血!

“思政,你受傷了?”拓跋宏高聲叫人去傳隨軍的醫士來。

“皇上,不要叫人了,”馮誕後退幾步,坐在軍帳中的胡床上,“臣這身體已經不行了,禁不起折騰了。”他背心上被長箭射中兩處,傷口反複撕扯,一直在流血不止。可他一路上都沒有發出聲響,隻悄悄折斷了露在外麵的箭杆。

“在木筏上時,你……站在朕身後?”拓跋宏努力回想著之前的情形,腦海裏卻是一片空白。馮誕站在他身後,擋住了齊軍射來的箭簇。

馮誕彎下腰去重重地咳嗽,指縫間滲出猩紅的血跡:“皇上,臣……向來都在您身後。”

聽到這句話,拓跋宏心中大慟,相識十餘年,馮誕的確一直站在他身後,為了他的千秋帝業,甚至背棄了最疼愛自己的姑母。

軍中的醫士很快便趕來了,那兩處箭傷雖重,可在軍中卻很常見,並非無法可治。醫士替馮誕診了脈後,卻連連搖頭,跪在拓跋宏麵前稟奏:“皇上恕罪,這位大人像是長期服用會損傷內髒的藥物,身體如朽木一般,從內到外都腐爛了,已經……無藥可救了。”

“藥物?”拓跋宏狐疑地看著馮誕,忽然瞪大了雙眼,“是……是那香料?你自己在偷偷用那種香?”

馮誕一邊咳嗽,一邊請醫士出去,營帳內隻剩下他和拓跋宏兩個人:“皇上,臣總在夜裏聽見姑母在喚我,每次夜裏起來,都好像看見姑母坐在奉儀殿內,發髻梳理得紋絲不亂,腰上係著那條對羊紋玉錦腰帶,讓我幫她燃安眠香。姑母生氣時,總會叫我猴崽子,可她又從來都不是真的生氣……”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臉色越發白得嚇人,指縫間湧出越來越多的鮮血。在姑母和皇帝之間,他選擇了幫助拓跋宏,是他親手製的美人夜來,葬送了姑母的性命。那種無法彌補的悔愧,就像美人夜來絲絲縷縷的香味一樣,隻在夜深人靜時,才會慢慢散發出來。

“思政……”拓跋宏的聲音有幾分哽咽,“這本該是朕的罪孽,卻平白背負在你身上……”

“皇上,您是要青史留名的帝王,怎能沾染罪孽?”馮誕垂下手,露出一抹淒涼的笑意,“臣也不想沾染罪孽,臣……隻是想看看皇上君臨天下而已。”

他站起身,在拓跋宏麵前跪倒:“皇上,其實臣是最聰明的,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皇上,想跟皇上求一件事。”

拓跋宏扶住他的雙肩:“思政,你還有什麼心願,隻管告訴朕。”

“清妹妹……臣放心不下的隻有清妹妹了,”馮誕的眼神已經開始有些渙散,要用盡全力,才能把目光凝聚在拓跋宏臉上,“妙妹妹是皇上心愛的人,臣不必為她擔心,但清妹妹……她其實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她小時候很乖,笑起來有兩顆虎牙……她隻是被嬌慣壞了,求皇上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饒她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