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凝在一邊嗤笑一聲:“也是呢,好人家的女孩兒,都急著要跟這裏撇清關係,免得汙了閨閣清譽。”
馮妙知道她口舌鋒利,內心裏卻並沒有惡意,站起身對她屈身福了一福:“多謝蘇姑娘救命之恩,大哥與姑娘熟識,我卻才跟姑娘見過寥寥數麵,已經兩次得姑娘出手相幫,姑娘可以不受,我卻不能不道這一聲謝。”
王玄之見她心意已決,也不再堅持,叫了從前一直跟在身邊的青衣小僮無言來,讓他送馮妙回去。無言找來一頂軟轎,把馮妙直接從明秀堂小門抬出去,一路送回青岩後山。
坐在搖搖晃晃的軟轎裏,馮妙把近來的事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心裏有了個主意。
返回禪房時,青鏡正在她平日休息的床榻上坐著,看見馮妙安然無恙地進來,先嚇了一跳。丹朱嬤嬤忙著回宮去向高照容稟告,還沒來得人讓青鏡知道今晚的事。她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去倒熱水,一麵捧上茶來,一麵試探著問:“娘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馮妙若無其事地脫去外衣:“今晚明秀堂的蘇姑娘出來遊街,滿街的人都湧過去看,我被推擠到一邊,連衣裳都刮破了,沒辦法隻能買了新的換上,這才耽誤了。”
青鏡嬤嬤聽得出神,倒水時連杯子裏的水已經滿了都沒有注意,直到手指被溢出的水給燙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她接過馮妙的外裳陪著笑說:“娘子受驚了,總歸平安回來就好。”
“嬤嬤先去睡吧,我想寫一封信,等丹朱嬤嬤來時,讓她帶給皇上。”馮妙走到窗邊鋪開紙筆,不再理會青鏡。
她在紙上寫了幾句話,眼角餘光瞥見青鏡關上了房門,便把那張紙折起來,用雙鯉魚式樣的木板夾好。她用蠟油封住接縫處,又趁著蠟油未幹時,扯下一根發絲,仔細貼在上麵,就像是無意間散落了一根發絲在上麵一樣。
第二天清早,馮妙把信交給青鏡,讓她記著回頭轉交給丹朱。到第二天時,馮妙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把那封信給要了回來,隻說要填幾句話上去。信拿回手裏,那根發絲果然不見了,蠟油的表麵平整光滑。馮妙心裏清楚,青鏡一定偷看了信的內容。
從前她一直覺得這兩名嬤嬤為人還算和善,又盡心盡力地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不願在她們麵前端出架子來,此時卻再不願對她們客氣,沒有直接攆了青鏡出去,是因為她想要確證,這兩名嬤嬤的背後到底是誰。
馮妙當著青鏡的麵,把那裝信的雙鯉魚木板握在手裏,背對著她像是在沉吟思索,終究還是臉上一紅,讓青鏡嬤嬤把信拿去。她聲音怯怯地對青鏡說:“務必把這個交給丹朱嬤嬤帶去,讓她親手交給皇上,不要讓旁人轉交。”
青鏡接了信,心想這位小娘子還真是天真好騙,轉念想起信上的內容,卻讓她有些惴惴不安,陪著笑說:“奴婢今天想下山買些東西,怕得有個半天時間才能回來,先跟娘子說一聲。”
馮妙笑著應道:“嬤嬤隻管去就是了,我這裏一時半刻也沒什麼事。”
得了應允,青鏡揣了那封信離開青岩山,匆匆往禁宮方向趕去。她隨身帶有令牌,讓守門的侍衛查驗放行後,便奔往廣渠殿,把那封信直接交到了高照容手上。
高照容剛叫婢女送了二皇子去書房讀書,見青鏡突然進宮來,有些不悅地問:“不是叫你牢牢地盯著她麼,你怎麼進宮來了?”
“奴婢怕娘娘被人蒙蔽了,不敢把這封信拿給旁人轉交,就鬥膽直接來見娘娘。”青鏡把信送上,又憑著記憶,把信裏的內容複述了一遍。像她和丹朱這樣識文斷字的嬤嬤並不多,所以高照容才對她們兩個格外器重。她清楚地記得,信上說是丹朱於心不忍,提早示警,馮妙才在上元夜躲過一劫,還隱約暗示,這件事是受了宮中某位貴人的指使。
高照容用指甲輕輕一挑,就撥掉了接縫上的蠟油封口,把信紙抽出來查看。她拈著信紙許久都沒做聲,好半天才一步步走到青鏡麵前,把那張信紙送到她麵前,語音依舊輕柔婉轉:“嬤嬤該不會是老眼昏花了吧?你好好看看清楚,這信上究竟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