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峰回路轉(二)(2 / 2)

不容馮清說出任何話來,馮妙已經搶先一步伏倒在棺木邊,哭著說:“瀅妹妹無恙,卻白白受這樣的驚擾,我真是於心不忍。”

太皇太後的臉色陰鬱難看,似乎連多看馮清一眼都不願。馮清忽然轉向玉葉,揚手給了她一個巴掌,怒斥道:“糊塗東西!也不看仔細了,就拿些混話來回稟!”動作間,她把一團東西悄悄塞進了玉葉的衣袖。

玉葉的半邊臉頰登時腫起,卻不敢落淚哭泣,手捂住臉頰囁嚅著說:“娘娘息怒,奴婢的確是在馬車裏搜出了一件小衣,又看著那小衣的式樣跟從前三小姐穿用的一樣,這才慌了神兒。娘娘息怒……”

她從袖子裏拿出一件嫩粉色的肚兜,上麵繡著春柳鷺鷥圖樣。

馮清一把奪過來:“這種鮮亮顏色的肚兜,怎麼可能給瀅妹妹裝殮時用?再說,這樣的顏色、花樣,從前也給大姐姐做過,你怎麼不問仔細了……”她忽然停住了話,用手掩住了嘴,像是無意間說漏了什麼似的。

馮妙冷眼看著那件肚兜,已經猜透了馮清的用意,她在華音殿東拉西扯了一個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這件肚兜在手裏。原來她在崇光宮說的穢亂宮闈,並不是指的有人對馮瀅的屍身不敬,而是要把事情引到馮妙頭上去。

拓跋宏一直負手站在一邊看著,這時冷冷淡淡地開口問:“那麼發現這件肚兜的馬車裏,坐著什麼人呢?”

他一開口,馮清立刻眼神發亮,馮妙卻陡然覺得心從三春暖陽間,直墜入寒冬飛雪。他懷疑了……在崇光宮紫檀木案上那次,馮妙就穿了這麼一件類似的肚兜,上麵的刺繡隻用黑白金銀四色絲線,很像水墨畫卷,才引得他用筆……

而今晚要從知學裏北小門出宮去的,隻有王玄之一人,他也是知道的。他是在明知故問,馮妙低下頭去,指尖在袖筒裏微微發抖。她不是害怕,她隻是覺得無力,即使同生共死過,她仍舊要在這麼多他的妻妾麵前,向他自證清白。

“回皇上的話,奴婢查問過,今晚乘馬車出宮的,是一位新近在知學裏聽講的、姓王的公子。”玉葉跪地回話,口齒清晰伶俐,沒有半分畏縮,“奴婢剛剛叫人去看過,那輛馬車現在還停在知學裏的巷子口,並沒有出宮去。奴婢鬥膽猜測,這位姓王的公子,發現肚兜不見了,便匆匆回來尋找,要是沒有見不得人的事,他何必……何必去而複返呢?”

拓跋宏“嗤”地輕笑一聲,轉頭看向馮妙:“你怎麼說?”

馮妙斂衽低頭:“嬪妾無話可說。如果有人要查證,那就請自便,嬪妾不會在這種事上替自己辯解,因為嬪妾不屑。但隻一句話……”

她穩下心神,在眼中逼出瑩瑩淚光,抬頭看向拓跋宏:“如果要查證,嬪妾懇請皇上當麵查證。嬪妾跟從前一樣,隻相信皇上一人。”

馮清並沒有指責她失貞,而是言語暗示,她與王玄之私下傳情。這種事情,原本就辯白不清,隻會越描越黑。她能抓住的,隻有拓跋宏在從前幾次誤解裏積累下的愧疚。

拓跋宏對劉全吩咐:“你去樂仁小築裏看看,如果有人在那裏,就說朕宣他過來。”

劉全應聲去了,不多時就折回來,臉上的表情哭笑不得:“皇上,的確有一位王公子在那裏,可他……可他不肯來,他說……”

拓跋宏用手扣著腰間的玉佩,麵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直說就是。”

“那位王公子,大概是喝醉了,滿身酒氣,說自己是奉天命遊曆人間的仙使,誰要見他,隻管過去見就是。”劉全戰戰兢兢地說完了這些話,言辭上還省略了不少,那位王公子的原話,還要狂放不羈得多,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照實說出來。

拓跋宏聽了一怔,馮妙沉思片刻,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對馮清說道:“你的婢女指認說這位公子拿了我的肚兜,跟我有私情,是不是?現在人證物證都在,你隻管拿這肚兜去問他,當著皇上的麵,把這事講個水落石出。”

她向肚兜一指,斬釘截鐵地說:“酒醉的人,是很難圓出完整的謊話來的。你們反複詢問,總能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