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尋找菩提莫小米(序一)(1 / 1)

去年冬天,收到達亮的稿件後,沒有來得及細看,就與幾位同伴一起去了柬埔寨。

柬埔寨是印度教和佛教的國度,柬埔寨的地理位置是北緯十三度。基於這兩個原因,一路上,我們都在尋找菩提樹。以前我們曾在廣州尋過,在廈門尋過,均無果。

我們的司機是個二十四歲的柬埔寨小夥子,會一點點中文。從暹粒吳哥景區的女王宮出來,路過幾座掩藏在綠樹背後的木板吊腳樓時,他曾指著幾株模樣不錯的大樹對我們說,那就是菩提樹。

我們激動萬分地下得車來,對著樹左看右看,又舉起相機左拍右拍,坐樹下拍,閉著眼拍,合著掌拍——可後來才知道,這並非菩提。

沒有找到菩提,卻找到了微笑。在吳哥通王城的東西南北四大城門口,在迷宮般的巴戎寺,有著吳哥建築中獨特的四麵佛,那些笑意浮現在林立的塔殿上,任何一個角度都是微笑。寬嘴,豐唇,翹角,微抿,許多的微笑,四麵八方的微笑,很微妙很神秘的笑,正看側看都是笑,陽光下陰影裏都是笑,那笑刻在粗礪的石頭上,殘破了都是笑。

笑得如此之好,買一些工藝品回去送人呀。奇怪的是,我們在暹粒在金邊的許多工藝品商店裏,看到今人的雕刻與繪畫的模擬品,那笑的唇線,變形的、拘謹的、僵硬的、過分的、誇張的……沒有一個能與之相比擬。隻好一個也不買。

也不奇怪,如今的人活得目的性太強。電視上見識過大笑俱樂部,據說是為了長壽,一個個笑得像瘋子,有幾分恐怖;許多服務行業規定笑起來必須露8顆牙,否則扣獎金;現代工匠製造的那些鍍金的、仿真的、做舊的微笑,或許有笑紋,有笑模笑樣,但那種既是笑開的又是含蓄的,由心底生出才蕩漾在臉上的,隻笑給自己與塵世的一切無關的笑,今天哪裏還會有?

不想在金邊的大皇宮,得來全不費工夫地,我們忽然找到了菩提。

這是我第一次確切地見到的菩提樹,仿佛正是我心中所想的形狀。樹幹筆直,樹冠周正,就像小孩子畫出來的第一棵樹。葉子綠得純正,橢圓的心形,脈絡清晰可辨,葉梢有一個修長的小尖尖,葉麵光潤油亮,不染一塵一埃。後來我將它的照片貼在網上,有網友說:這樹的品相果然不一樣。

回來,靜下心,看達亮的文章。

達亮的文字,都是有關心靈的,看看文章的標題就知道了:《心之眼》、《置心一處》、《心情雕刻》……

而書名,就叫《心靈渡口》。

達亮講的故事,往往先讓人一愣,然後有所了悟。

比如:

“請問禪師,船夫載客過江,船行時,船在沙灘上軋死很多螃蟹。這是乘客的過錯還是船夫的過錯?”

“這不是乘客的過錯,也不是船夫的過錯。”

“那究竟是誰的過錯呢?”

“是你的過錯!”禪師兩眼圓睜,大聲地對某居士說。

無心莫造罪,陷人入罪才真正有罪!

還有這一則:

一次,有人請問一位國畫大師:“畫什麼最難?”

大師默然不語,如入定中。久之,那人再問,大師仍閉目不語。客遂請辭。此時,大師乃舒眉緩語道:“不畫什麼最難。”客人不解,請再釋之。大師曰:“有相皆是假,空處最難描摹。”

達亮的文字,也是一種尋找,尋找什麼?尋找一顆良好的心,一種愛人的性情,一種坦直、誠懇、忠厚、寬恕的精神。我恍然大悟——達亮也在尋找菩提。

關於尋找菩提,史鐵生有段精彩的論述:

“尋找菩提,便意味著開始一場前途叵測的精神跋涉。在那尋尋覓覓、冷冷清清的生命之旅中咀嚼著生命的輕與重、苦與樂。每當立於生命固有的疑難,立於靈魂一向的祈盼,就想念菩提,尋找菩提。尋找菩提,回望心靈虛空的安靜。在想念菩提中油然地通向安靜。一次次投靠安靜,回到生命的起點。在現實與虛空的交界處,菩提矗立著,葳蕤而高大,通體光明。”

以此為《心靈渡口》之序,讓我們一起尋找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