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飄起了小雨。
楊福同疾行在回家的路上,忽聞身後風中,隱隱雜著一串混亂而又急促的腳步,回頭一看,還沒看見人影,便覺眼前陰光一閃,一把大片刀劈風而至。
楊福同最先聽到的聲音,確實是刀鋒劈開空氣的呼嘯,短促而又迅捷,讓人不寒而栗。他幾乎隻是憑了聽覺上的一點預示,下意識地側身一躲,隻快了百分之一秒,才未人頭落地。他這側身一躲的力量太猛了,以致身體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在仰麵朝天的一刹那間,他看清了頭上至少有兩三個黑影,至少有兩把砍刀再次朝他的麵部殺來。他在地上滾了兩滾,聽得見片刀砍在地麵的聲音,他就著身體滾動的慣力爬了起來,跌跌絆絆漫無方向地向前逃去……
楊福同跑進了一處廢棄的廠院內,他看到前方不遠,有一排房子攔住去路,他不知道怎麼一眼就看到了當中有個半開的窗子。他甚至沒有細想該用什麼動作姿勢,雙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撐,身子便飛進了屋裏。
楊福同一跳進屋子就被黑暗中橫七豎八胡亂堆放的鐵鍬鐵鎬連絆了幾個跟頭,那兩個隨後跳進來的殺手,顯然沒想到他們跳進的是一間工具庫房,他們剛一跳入就遭到了一把大鐵鍬凶狠的反擊。
楊福同瘋了似的用一把鐵鍬連掄帶砍,他的神經在黑暗中變得超常敏銳,他憑感覺連續數次把鐵鍬沒頭沒腦地掄在那兩個殺手身上,他同樣憑感覺知道那兩個人都被先後打倒在地。
於是他不失時機地又從原窗跳了出去,跳出後他才發覺自己手裏還拖著那把救命的鐵鍬,這件長長大大的冷兵器令窗外的最後一個刺客聞風喪膽,撒開雙腳轉身就跑。
楊福同沒有去追,他牢牢抓著鐵鍬的木把,向另一個方向一路狂奔,拚命逃出了這座空空蕩蕩的黑暗的廢棄的工廠。
他已經想到了是誰對他下的毒手,是“黃金眼”戚雲濤。
楊福同喘著粗氣,心想:“戚雲濤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會傷害自己的家人嗎?”他準備打電話回家讓家人即刻避開,可掏出手機一看,打鬥時摔壞了。
“******!”他爆了一句粗口,開始奔跑。
飄著冷雨的夜晚,路燈陰慘,店鋪關門,行人稀少。勁風卷起冷雨,刺痛了楊福同的雙眼,讓他的雙頰也變得麻木無知。
楊福同忘了在什麼地方扔了那把鐵鍬,他全速地奔跑著,奔跑著……
每一條死氣沉沉的街巷,每一個暗夜深藏的門洞,逐一在他的兩側快速退去,剩下的隻有重鼓般的心跳和激烈失常的喘息。
他奔向的目的地就是家,家裏有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兩個女人——老媽和老婆。
楊福同跑到胡同口的時候放緩了腳步,或許是他不敢看小院中是否亮著燈光,或許是他真的跑不動了,奔跑和心悸幾乎耗盡了他的全部體力。
“還好,小院中有燈光。”楊福同長出一口氣,心想:“戚雲濤雖然心狠手辣,但到底是江湖中人,還講究個江湖事,江湖了,禍不及家人。”
楊福同挪動著向前蹭去,心裏麵還在想如何勸家人出去避一避。可是當他走到小院門口時,已然發現事情不對頭了。
院門洞開,這絕不是兩個女人在家時的景像。
他“蹭”地一下子竄進院內,大步而行,推開屋門。果然,屋內空無一人。電視機開著,正在播著胡歌主演的穿越題材的電視劇《神話》,可屏幕上卻貼著一張白紙,上麵寫著:“吃下桌上小瓶中的藥,我擔保阿姨和弟妹平安無事,後半生衣食無憂!”沒有落款,結尾處隻畫了一隻大大的眼睛,眼睛被故意染成了金黃色。
黃金眼——戚雲濤。
楊福同捫心自問:“自己絕對不是一個好人,但是還到不了置家人於不顧的梟雄心境。”
“罷了,罷了,如有來生,絕不再混社會!”楊福同把白紙揭了下來,反轉過來,提筆在背麵寫道:“望濤哥善待我的家人。”
他把白紙複貼於電視機屏幕上,拿起桌上的藥瓶,擰開瓶蓋,從瓶中倒出一粒藥丸,沒有絲毫猶豫地吃了下去……
……
楊福同再次醒來的時候,隻見自己躺在牆角一張剛剛收拾出來的暖榻上。旁邊竟然有一位古裝打扮的姑娘正在用湯匙給他喂蓮子羹,楊福同貪婪地吞食著,雙眼開始不住眨動,終於慢慢地睜了開來,眼角顯然汪著濕光。
吃完一碗蓮子羹的楊福同,稍有點氣力之後,紛紛擾擾的問題接踵而至:“怎麼回事?難道自己沒死,這是一場天大的玩笑?如果是玩笑,那會是誰設的局呢?總不會是戚雲濤吧?可是自己沒死的話,那旁邊的古裝打扮的姑娘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