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掰開他的手,微笑著與他的同行者握手打招呼。
“老弟,好久不見了,越來越精神了呀。”他笑嘻嘻地端詳著我,指著隨同的人說:“這是陳鎮長,我兄弟來的,今後我們月塘村,還得靠他吃飯。”
隨行的就一齊彎下腰來向我致敬。
“老弟,這次來,就是想敲定做水廠的事。今日搞不好,老哥就另有想法了,莫怪。”
我對錢有餘有幾斤幾兩,肚子裏有幾條蛔蟲,一清二楚。因此我不想接下他的話,讓他去自圓其說。
“你曉得毛市鎮在找我唦?”他虛張聲勢,底氣不足。
“你怎麼不去呢?”我笑著回答他,晃了晃手指尖的煙頭:“毛市鎮能解決你們月潭村的戶口?”
“暫時不能。”他倒回答得很幹脆,想了想又說:“戶口有屁用,當不得飯吃。”
“老錢啊,”我語重心長地告誡他說:“你祖宗是農民,你也是農民,你還想著你子子孫孫都做農民?”
錢有餘看著我,眼睛一眨不眨:“我買個戶口就是了。簡單!”
“你有錢,是可以買個戶口,月潭村還有一千多號人,都去買戶口?”
他被我一質問,遲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頭,喃喃道:“也是,地沒有了,要著個農民身份也沒意思了。”
“老錢啊,我就想著你的將來嘛。假如你把全村的男女老少全部改了身份,今後的身份證上寫著的不會是某某村某某生產小組了,而是寫著某某鎮,某某街,看著洋氣,聽著也舒服嘛。”我逼進一步,讓他不能喘氣。
“現在能幫到你的,我是唯一的人。假如你給全村的人都買了戶口,錢花去了,今後靠什麼生活呢?所以,你來我這裏,也是唯一的選擇。”
錢有餘被我一頓忽悠,眼神飄忽不定起來,偷眼看一下月白,把指關節扯得啪啪作響。
“我這不來了麼?”他換了一副笑臉,轉身對隨行的人喝道:“還不快給陳鎮長敬煙,你們這群傻瓜蛋。”
幾根煙同時遞過來,我逐一接過,手指尖夾著一支,兩個耳朵後各夾一支。模樣絕對滑稽可笑。
“我們要建廠的地方,不會也有古墓吧?”錢有餘擔心地看著我。
“你想有也不會有!”我幹幹脆脆地說:“你以為老鷹嘴一鋤挖下去,不是寶貝就是文物啊?做你的白日大夢去。”
錢有餘涎著臉笑:“我不是怕耽誤不起麼!”
“安安心心建你的廠,要擔心的不是地底下有什麼,要擔心的是設備和技術指標。”我給他吃一丸定心丸:“月白同誌全麵協助你工作。全權代表鎮政府!”
錢有餘感激地握住我的手,連聲稱謝,又對隨行的人說:“記住了,月白同誌是鎮政府派到我們工廠的全權代表,今後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聖旨!明白了?”
眾人一聲喊:“曉得了。”
錢有餘一一指著他們罵道:“你們這些人,能不能變個城裏人,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老子給你們把廠造好,把產品推到市場去,路怎麼走,都看清楚點。”
眾人忙著點頭。錢有餘意欲未盡,說:“為什麼我們不去毛市鎮,非要到蘇西來?我告訴你,這份報告是省裏權威專家出的,蘇西的水,目前是全國最好,含礦物質最多,最沒被汙染的水。曉得不?”
“曉得。”眾人又齊聲應承。
錢有餘這條大魚已經被我鉤住了,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掙脫不了。
我心裏想著,臉上就會心地笑出來,旁邊的月白一拉我的衣角,輕聲說:“簽約的事,要不要搞個儀式呢?”
錢有餘先開口了,大聲說:“要,一定要的。這麼大的事,這麼能不搞個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