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農轉非這個事,好不好辦?”他心裏沒底似的問我。
“我也沒辦過。但現在社會上確實流行農轉非的事,很多人打破腦袋往裏鑽,怕是不太容易。”我說,又開導他:“別人可以辦,我們就應該能辦。這個政策,怕是派出所比我們要熟悉,要不叫郝強所長來一趟?”
郭偉眼前一亮,趕緊吩咐我打電話叫郝強,特別囑托我要把管戶籍的柳紅豔也請來,她算是我們派出所的專家。
打過電話不到十分鍾,郝強就風風火火闖進來,一進來就扯著嗓子吼:“誰又在書記辦公室鬧事?”
一眼看到屋裏就我和郭偉兩個人,立即換上一副笑臉說:“我還以為又有人來鬧事了。老子今天可不客氣了,抓到就關死他。”
郭偉訓斥他道:“就知道抓人關人,不會動動腦子啊?”
郝強陪著笑臉說:“郭書記,我們派出所,除了抓人關人,還能有什麼事?我們是跟壞人打交道的部門,注定的命啊職責所向啊。”
郭偉眉頭一皺,沒好氣地說:“你老婆來了沒?有事要問問她。”
郝強朝門外一努嘴說:“來是來了,她能解決什麼問題啊。一個管戶籍的,就是看看誰家添了人,上個戶口,誰家死了人,注銷一個戶口。”
“你懂個屁。”郭偉罵道:“還不快請進來。”
門外的柳紅豔施施然進來,客客氣氣地問我們兩個好。
郭偉直奔主題,開口就問:“小柳,農轉非是怎麼回事,說說看。”
柳紅豔一愣,瞪著一雙眼睛看著我們,半天不出聲。
“說呀。”郭偉不耐煩地敲了一下桌子:“有什麼政策要求啊。”柳紅豔回過神來,看了一圈我們說:“孫德茂家不是辦過了嗎?他全家都是農轉非戶口了啊。”
“怎麼轉?”郭偉迫不及待地追問。
“其實很簡單,個人申請,出點指標費,辦個戶籍遷移證明,就好了。”柳紅豔神情淡然。
“這麼簡單?”
“當然,這指標要縣裏給。”柳紅豔得知她來就是為這事,暗暗鬆了口氣。這幾天老鷹嘴在鄉政府鬧事,全鄉四村八寨都知道。她還以為叫她來,是為鬧事的老太太們。
“一個指標要多少錢?”郭偉不擔心縣裏不給指標,而是擔心要價太高。
“要看遷到哪裏,如果遷在縣裏,一兩千塊就夠了,如果要遷到市裏,就要一萬塊以上。孫德茂家這次遷了六個人,聽他說花了六萬多。”
郭偉哦了一聲,長長歎口氣,看著我說:“陳鄉長,怕是此路不通。”
“怎麼不通了?”我著急地問。
“我們鄉政府,哪裏有農轉非的指標?”郭偉心事重重。
“郭書記,如果我們把蘇西鄉升級成蘇西鎮,不就有指標了?”我提醒他:“撤區並鎮現在不一是上級的指示麼?”
“蘇西鄉變鎮,拿什麼養活人?”
“我們不是要建農貿市場嗎?何況,隻要你同意,我們還可以建一家礦泉水廠。一個工廠,需要多少職工,還不是我們說了算,縣裏又哪裏會知道我們需要多少人。”我一步一步接近目標,最後拋出來解決老鷹嘴問題的籌碼。
郭偉警惕地看著我,喃喃道:“建廠我也不是不同意,隻是鄧涵宇老是說我們挖他的牆腳。我們蘇西鄉,沒有他月塘村的錢,就辦不成廠了?死了張屠戶,就吃混毛豬?不見得。”
“郭書記你說得對。月塘村還有現成的千多號人,這些人這次土地全失,算是沒有地的農民了。如果我們把這千多人都遷到蘇西來,變成城鎮居民,一來我們新鄉政府發展快,二來我們工廠不愁工人。這些人要來,先得在這裏建個住房,原來的月塘村變成了高速公路管理站了,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們給他一塊地,何愁他不花錢建。”
郭偉聽到這裏,一拍大腿說:“有道理,此事辦成了,新政府就不僅僅是個政府,轉眼就要變座新城出來。陳鄉長,你跟我去縣裏,拿不到農轉非指標,我們兄弟也就不回來了,死也要死在縣裏。”
當著郝強兩口子的麵,郭偉推心置腹說話,我是第一次見到。由此證明這個問題不知道煎熬了他多久。
“郝所長,你這幾天就守在鄉政府看著。政府工作我會安排副書記管,你隻要看著,誰來鬧事,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來再說。”郭偉敲著桌子,神情嚴肅:“小柳隨我們一起去縣裏,隻要縣裏一鬆口,你就立即去縣公安局辦事。這事不能再拖,要趁熱打鐵,免得夜長夢多。”
我們三個都認真地點頭,每個人都嚴肅起來,仿佛麵對著一場戰爭,一場隻能贏不能輸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