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奇善尷尬地笑:“薛老師,今天是公祭,是市委安排的重大活動。你們家裏的事,等下再處理嘛。”
“我沒事。我就想著,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薛冰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小姨又過來扶著薛冰,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我就看到她突然跪拜下去,在我爹的靈前拜了幾拜,拉著自己的娘,正眼也沒看我,揚長而去。
所有的儀式都走完了,最後就是起靈。
送葬的隊伍擠滿了一條街,我走在隊伍前頭,懷裏抱著我爹的遺照,我身後跟著黃奇善,捧著我爹的靈位牌,他身後再跟著五個人,各自捧著五位烈士的靈位牌,在傷心欲絕的嗩呐聲裏,逶迤著朝烈士陵園走去。
遠遠的看到管理處的朱仕珍主任和黃微微站在烈士陵園的門口,等到我快到門口,黃微微突然雙膝一跪,迎接我爹的靈柩到來。
我一驚,差點就把爹的遺照扔了。黃微微一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朱仕珍張大著嘴巴出不了聲,拿眼直看我。
隊伍停了下來,我腦子裏一片空白。
本來跟著我們走的郭偉快步走到她身邊,想要攙扶她。黃微微手一甩,自己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黃奇善的麵前,一把奪過我爹的靈位牌,雙手捧在胸前,再也不看旁人。
連續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疑不已,我萬萬沒想到黃微微會唱出如此一曲戲。她捧靈位牌,就是無聲地宣告了與我的關係。
郭偉怔了半響,手一甩,掉頭而去。
黃奇善還想著從她手裏接過靈位牌,嘴裏說道:“微微啊,你知道捧靈位牌是什麼人嗎?不開玩笑啊,給我。”
黃微微固執地步鬆手,堅定地說:“我知道。”
小姨過來掐我一把,低聲說:“走。”
我木然地移動腳步,機械地隨著小姨走。
朱仕珍在前麵引著路,大聲呼叫著工作人員做好下葬準備。
烈士陵園掩映在一片蒼鬆翠柏當中,五座墳,五塊墓碑。一條甬道,一灣清泉。一道新砌的圍牆,圍牆外緊鄰著幾棟高樓。門口一排一層的小房子,掛著烈士陵園管理處的牌子。
我爹的墓挨著五座烈士墳,墓穴寬且深。
“原來這裏很大,五十多畝地。”朱仕珍感歎著說:“現在不到五畝了。以後再有老革命想來長眠,怕是找不到地方睡了。”
我掃一眼陵園,說:“再小,也是陵園。我爹自己的遺願,能滿足,自己心就安了。”
“不瞞老弟說,你父親可能是我最後經手的老革命了。過不了多久,我就該退了。”
“你還不到齡啊?”
“嗬嗬嗬。”朱仕珍苦笑起來:“不到齡也要退。不退不行了,有些事情,需要人出來擔擔子。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啊。”
“朱老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能有屁意思。你知道這裏原來是什麼嗎?”朱仕珍指著一塊空地問我。
我搖頭表示不清楚。
“烈士紀念碑。老地委何書記親自題寫的字。”
“碑呢?”
“拆掉了!擋住了風水。”他指著新砌的一片高樓說:“如果不是劉縣長堅持,怕是這五座墓也早就不見了。”
“誰拆掉的?”
“想想就明白了。”朱仕珍拍拍我肩膀:“不閑話了,先把你父親入土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