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實更是這樣,他對古長安特別是白鹿原一帶的曆史文化、民風民俗、傳統文化等等進行深入的調查研究中,結合他自己數十年在這塊古老土地上的生活、體驗和觀察,經過長期的醞釀,經過艱苦的藝術勞動,才寫成了《白鹿原》這部渭河平原五十年變遷的雄奇史詩,繪就了中國腹地農村五彩斑斕、觸目驚心的長幅曆史畫卷。白鹿和白鹿書院的美麗傳說,白家與鹿家的詭秘而殘酷的爭鬥,外敵入侵,軍閥混戰,城頭紅旗舞動國仇家恨交錯糾葛,白鹿原上雲翻雨覆……中國19世紀至20世紀上半葉,關中農村農民的屈辱、相爭、奮鬥、苦悶以及在苦鬥中閃現的樂觀向上的情愫品格,這片古老土地在新生前的震顫,都在作者的筆下一一展現出來。可以說書裏描寫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重川原,每一個“界石”,都浸染著悲劇的血淚,環繞著希冀的淡淡之光。而這一切都是展現在渭河平原這塊古老的土地上,展現在古長安——這個中華民族休養生息、奮鬥幾千年的黃土高原腹地,展現在中國這個文明古國的文化曆史的根係最為深邃和密集的地方。這故事,唯其發生在這片古老土地上才那樣具有曆史感,才那樣撼動人心,才那樣具有曆史和生活的典型性;同時,這故事唯其有這麼宏闊的曆史背景,才顯得那麼曲折、神奇、厚重。試想想,如果沒有這朗朗厚重的白鹿原,如果沒有這原上千百年來中華文明的推演,沒有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文明發展史,沒有這片曾經雄風浩蕩的渭河平原,這悲劇,這史詩,這裏所寄托的情感,所發生的呐喊,這農家的悲歌,還能那麼動人魂魄嗎?!正如長安畫派的後起之秀“才子畫家”張之光所說:新的生活,新的時代,為作家、藝術家提供了新的思維和思考。盡管生活在日益現代化、趨同化,有朝一日,科學技術還可以讓麥穗上長出不用加工就可以食用的牛肉;人,甚至可以被克隆出來。但即使到那時,人類的基本生活還是脫離不了空氣、陽光和水,脫離不了土地山川、花鳥禽魚,甚至人們會更加向往鄉村、山林、大自然,人們會強烈地要求返璞歸真!是的,大自然是無窮美好妙,人作為自然人、社會人的生活是極其美妙和豐富多彩的。網上的文學藝術品、文物雖然方便好看,但那終究是屏幕上的圖式文字,不能觸摸,不能親近。而真正的藝術品則是更為可貴。未來,誰占有藝術品,誰就占有文化、文明;未來,哪位作家作品中包容的生活量、信息量、鄉土氣息、時代氣息濃厚,他就能領風騷。盡管現代化的生活對文學藝術產生許多影響,但文學的時代氣息、鄉土氣息(城市在未來也可能是現代化的鄉村,那才是真正綠色的城市,是人們渴望、奢望以至神往的地方),仍然是文學藝術生命和魅力的重要方麵,文學是鄉土的才是民族的,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科學技術的發展,社會生活的嬗變,會使文學演化變異,但它的鄉土屬性卻是永遠也不會泯滅的。
2001年秋寫於大運河之濱通縣。
2005年春改寫於渭河腹地。
right《陝西文學界》200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