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BJ的一夜(下)(2 / 2)

曾經,上初中時候的她就偷偷離家出走過,徒步走了一天一夜,餓得頭暈眼花,嚴重脫水,到達一個另一個相鄰的縣城的時候,因為不好意思開口乞討,又害怕被餓死,所以隻能又原路返回,那種饑餓,讓她有脫胎換骨的感覺。

曾經,阿呆是那麼地厭惡這個叫桃花村的地方以及自己的家。

當一個一事無成狼狽不堪的阿呆,又滾回來了。

父母會給她好臉色看嗎?別人的口水會將她淹沒嗎?

然後,阿呆聽見了雞叫。

阿呆在社區裏的小廣場上找了一個椅子眯了一下,阿呆可能已經不再在意家在哪兒了,而是在猶豫,要不要趁沒被發現之前趕緊逃走。

天亮的時候,一個大爺慢慢靠近阿呆:“這不是,那誰嘛?怎麼在這兒睡著了。”

然後他朝著斜對麵一棟樓喊了幾聲阿呆母親的名字。

阿呆的母親下來了,阿呆的頭突然大了許多。

“哦,媽,我回來了,找不到路。”阿呆小聲地說。

母親仔細先打量一下,然後說:“哦,那就回家吧。”

那位大爺唧唧歪歪不知道還在說些什麼。阿呆扛著編織袋跟著母親上了樓。

沒有寒暄,甚至沒有責備,來了就來了,走了就走了。父母的日子一如既往,絲毫沒有受到阿呆的影響。

大家彼此麵無表情地相處,零交流,零互動。阿呆想,我之前的好多顧慮是否太過多餘?

好像聽說桃花社區有位老人病逝了,大家都去幫忙了,阿呆的父母一早也去了。留下阿呆一個人在家。

到廚房裏翻了些冷飯冷菜吃了,難得的多雲天氣,阿呆準備去以前常去的河邊坐坐。

那是一條從清澈見底到因為工業汙染奇臭無比的桃花村人的母親河。

以前,阿呆經常會一個人沿著那條河走走,在河邊的蘆葦堆裏坐一坐。有時候想很多很多,直到想明白想清楚,有時候什麼都不想,就那樣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

曾經,她也曾快樂地在河邊玩耍,那時候父母的恩怨還沒那麼明顯,她和小夥伴們在河裏洗澡,摸魚,也在河邊放牛,打豬草。

那些白雲或烏雲的後麵,藏著阿呆的快樂童年和天真夢想。

後來,阿呆穿過大媽大爺們的指指點點流言蜚語,又穿過那片塵土飛揚的建築工地。

沿著一堵圍牆,找到了那條灰色的河。

阿呆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與河對話。

偶爾對麵山坡上的放牛的小孩會故意的扔石頭到河裏,故意惹阿呆。阿呆對他們也都視而不見。因為,有一次,那是阿呆高考失敗後的一個黃昏,阿呆依然坐在河邊發呆,然後一個大人領著他的孩子牽著牛路過,丟下了一句:“這個精神病又在發神經了。”

阿呆當時心裏的懊惱恨不得提刀殺了他們,包括那頭牛。可是,最後,阿呆隻能等他們走後,一個人流淚。阿呆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她並沒有給這個社會造成過什麼負擔。

而後來,阿呆的“精神病”的名聲悄悄地被廣泛傳播。她也算是坐實了這個稱謂。沒有反抗,也沒有嚎叫,而是變得麻木,隨他們去吧。

回憶的匣子一旦打開,阿呆總是容易無法自拔。多年前,阿呆還喜歡聽收音機裏主持人字正腔圓地抒情:“喜歡回憶,是因為不想忘記。”長大後的阿呆,大多數時候的回憶,隻是為了置自己於死地而希望能得到後生。

女的怎麼了?大山裏的女的怎麼了?就不能夠有夢想了嗎?有夢想就等於是神經病嗎?找個人嫁了算了,或者考一個編製混混小日子得了?阿呆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