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走來一高一矮一壯一瘦兩個人,李七定睛一看,正是宇之和祖法。
“王兄弟,咱們結拜成兄弟吧!我一見你就特別投緣——”
“裝,繼續裝,你說這話不覺得拗口?下麵是什麼?忘詞了吧?老祖啊,不是我說你,你本來口才就不怎麼樣,偏要學人家拽文掉書袋,一眼就能讓人看穿。說說,誰教你的?”宇之說的急,卻發現自己管人叫“老祖”了:奶奶的,晦氣,誰占我便宜誰倒黴!隻能用阿Q那一套來自我催眠一下。
“嘿嘿,”祖法笑起來的粗嗓子在空氣中飄揚,驚得樹上的麻雀紛紛飛起,“其實我爹早就看出我是個直腸子,一根筋,他臨終前囑咐我說,‘你以後當不了文官,去做個武將倒是正理。不過一定要找個腦筋好使的,腸子會繞彎的士族子弟來幫你,否則你會像你伯公那樣被人出賣。我看兄弟你的腦筋好使,太聰明了,所以我想跟你混了!”
這是誇我還是損我,說我肚子裏花花腸子多?宇之聽了一陣無語。
“子律兄,恕我無知,你伯公是?”
祖法一臉肅穆和崇拜:“祖士稚公。”(北伐名將祖逖,字士稚)
“原來兄長是忠良之後!早聞祖豫州大名,宇之仰慕已久,隻恨晚生了幾十年,不能與祖公把酒!祖公聞雞起舞、中流擊楫,為國為民之心是我等士族門閥少年學習的楷模!”宇之肅然起敬道。
這話說到祖法心坎裏去了,他聽了喜不自勝心有榮焉,全身上下沒有一個毛孔不舒坦——這位賢弟真是個妙人!隻恨與宇之相見恨晚。
大雪下的正緊,宇之和祖法進的屋來,把裘袍上的雪花抖了,又哈手哈腳地往火盆旁湊,凝之拉著他道:“別忙,我還有話問你。今天你們幹什麼去了,怎麼差遣了這麼一大撥兵士?害得我記賬寫得手都酸了。”
宇之一想,這裏頭也有他事呢,笑道:“好事!”於是如此這般這般,把經過一講,隻要再和凝之把口徑統一,齊活!
凝之是個耿直性子,一聽就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阿宇,你把功勞讓給了我,自己怎麼辦?這可不行,明年你也要參加雅集盛會的黃冊選士,需要給顧中正留個好印象。別的我能答應,這個沒的商量!我這就去和顧公說,事情都是你的主意。”
“哎——二哥,你怎麼就這麼實在呢!咱哥倆還分什麼你我?”宇之一把攔住他,“放心吧,我給顧公留下的印象,已經夠好了!等到明年雅集,我的鄉品要是比你高,你可不要嫉妒我啊,哈哈!”他就是這樣,剛剛讓人感動完,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本相。
可是凝之卻一本正經道:“阿宇,我還真希望你能被評為上品。論風度儀表,大哥在我之上,論機智聰敏,你比我技高——雅集評議的時候理當由你們出風頭,你既有這個實力,也有能力把官做好。其實我的理想並不在此,我對高官厚祿並不是很感興趣,人生隻要隨心順心就好,管他白雲黃土,抑或雷電雨霧,在我眼中都是一樣的美。”
聽見凝之吐露心聲,宇之不禁動容,這才是真正的魏晉風骨,灑脫自然,他自問做不到這種豁達,心中太多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