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用了。竟有些難為情起來。隻是,他插在褲兜裏的右手,仍然緊攥著那把刀子。
你多大了?女人突然問。
二十三,他說,是周歲。
和我兒子一樣大。女人說,我兒子,和你一樣帥,一樣壯。
他的臉紅了。
不過現在他在海南,在當兵。女人說,我有好幾年沒見到他了。
想他嗎?他問。
當然想。女人說,你失業?
是的。他承認。
沒關係的。女人說,像你這樣的年齡,機會一抓一大把。做鍾點工,不也是機會?女人開始咳嗽,仿佛要咳出五髒六腑。他不得不鬆開緊攥著刀子的手,握了拳,輕輕捶著女人的後背。
謝謝你小夥子。女人說,我兒子,以前,也常常這樣給我捶背。
他的臉再一次紅了。你不悶嗎?他說,要不把窗簾拉開吧。
女人笑笑,好。
要不,把窗子也打開吧?透透空氣。他說。
女人再笑笑,當然好。
他拉開窗簾,然後把窗子打開。陽光和風灌進來,把陽台,以及他們,鍍上涼爽的金黃。
女人再一次咳嗽起來,他再一次輕輕地為女人捶著後背。現在他感覺,自己真的是一位優秀的鍾點工,正照顧一位虛弱的女人。他甚至,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成就感。
……
突然他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他驚了一下:他竟陪這位女人,在陽台上,整整呆了一個下午!
女人笑著對他說,時間到了,你該走了。冰箱裏還有餅幹,如果你喜歡吃,可以拿走。
他說真的不用了。轉身往外走。正碰到走向臥室的男人。
他微笑著對男人點頭。男人的臉,滿是驚訝。
他聽見男人走進臥室,問女人,誰啊?
女人說,鍾點工。
鍾點工?什麼鍾點工……老天!醫生早囑咐過你不能亂動的!竟然還開了窗子!你不想活了?
男人的聲音,驚慌失措。
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本來想離開,此時卻邁不開步。他重新敲門,走進屋子,在男人驚愕的目光中,從褲兜裏掏出那五十塊錢,然後掏出改錐、鉗子、鋼鋸和尖刀。他把這些東西堆起來,壓住那五十塊錢。
現在他感覺渾身輕鬆。
他重新走進臥室,朝女人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他說,是你把我,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