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願堅 憶當年(2 / 3)

現在想來,我在宣傳隊的別扭和對願堅不喜歡,除去我個人毛病之外,還由於兩個團體作風的不同,軍部文工團有不少從上海、濟南等大城市來的知識分子,還有幾位在全國頗有名氣的大明星,比如與石輝搭檔的白文,演《秋海棠》出名的鄭重,洋戲可以演《前線》、《俄羅斯人》,大戲可演《雷雨》、《李闖王》,平日業務演習,基本功的訓練都較重視,藝術空氣較濃,作風上麼也多少有點文藝工作者的浪漫勁頭。有些人還有點個人癖好,比如我們的畫家彭彬,不論發了什麼軍裝,他自己一定要改一下,主要工程是把帽簷加長,領子放大,還有位潘今席,他怕背背包沉重,總是把被子的棉花拆去,打背包時用秫秸紮成架子,外邊包上被單,作成一個空殼。當然碰到開會時,別人坐在背包上他隻蹲在地上,蹲久了就會假裝上廁所出去休息一會兒。這些我們隻覺得有趣,並不看成是什麼缺點。這些人不少是我的偶像,我曾有意無意地模仿一二。到了師宣傳隊這就不行了,這裏是嚴格的軍事作風。我的有些習慣就成了自由散漫、軍事觀念不強的缺點,我覺得人家對我要求過苛,其實人家還是格外客氣的。我對願堅的不滿其實是誤會。

沒多久,這誤會意外地解決了。

開始了宿北戰役,頭一天出發,當夜就行軍120多華裏,從魯南一口氣走到了蘇北,走到80多裏時我的腿簡直就不像是長在我身上了。每邁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腳一落地就痛得咬牙呻吟,王願堅看了看我,悄悄到指導員那裏說了幾句什麼,指導員就叫住我,要我伏到他背上去要背我前進,我認為這是寒磣我了,堅決予以拒絕,指導員就把小丁背走了。我正背著背包一步一拐往前挪,忽然有兩隻手伸進我的兩肩,抓住了背包帶,不由分說把我的背包搶了過去,馱在了自己的背包上,我一看,就是王願堅。我強充英雄地說:“不用,我可以……”他說:“我知道你可以,這是頭一天,明天還要行軍呢,你留點力氣給明天吧,我比你大,吃的也比你多,這在我不算啥。”其實我早就背不動了,就順坡下驢,把背包給了他,心裏覺得以前對願堅的反感有點過分了,我真懷疑,他要不給我背背包,這最後20裏地我能不能堅持到底。

從這開始,我和願堅也有話說了,並且越來發現他的長處很多,比如,我唱歌跑調,他不跑,到了駐地看房子,借鋪草他動作比我麻利。小組會上我把這些優點提出來並表示願意向他學習,他卻說:“你的優點更多,在業務上我要向你學的多了,這麼小就能寫劇本啦,我多久能學會?”終於我和他也成了朋友,過了許多年後,有次在北京我和他談起那時的事來,他說:“那時你說你要寫劇本,我們就都依你,你寫的我看了,算個啥玩意呀,俺就裝胡塗,不打擊你的情緒就是了,就你自己認真當回子事。”說完我們大笑,我才覺得願堅當時最大的優點是比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