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墳頭的蒿草又長了一截,我在陽光下又老去了一歲。想找人說話時,我喜歡去父親的墳頭坐坐,那是一種最深刻的傾訴方式。
坐在父親的墳頭,點燃一支香煙,想起父親是抽煙的。小時侯,我常常給父親點燃一支支香煙,如今父親不吸煙了,我便長成了年輕時的父親。
就這樣如一尊山石坐在父親墳前。煙頭閃爍的明明滅滅的光仿佛是記憶在飄忽。
很久不曾這樣陪伴父親了。
記得送父親上路的那天,我真是用了最滯重的腳步來度量生與死的距離。那是我陪父親走最後一段路。我立著,父親躺著,彼此無語。後來父親就不走了,成了一尊永恒的山石。
獨自回來的路上,我就知道我一生中最可依靠的肩膀沒了。
我要長成我偉岸的父親了。不是因為我的生命中注入了父親的精血,隻因為我的兒子漫長的春夏秋冬要牽著我的衣襟瑟瑟走過。我必須長成我父親一樣的男人,做我父親一樣的父親。
坐在父親的墳頭,深刻地憶起我與父親的往昔,我又成了一個脆弱的孩子。父親,你的寬厚和仁慈要怎樣地滋潤我一生?而我是不能再把我的孱弱和迷惘傾訴給您聽了。我來看您,也隻是陪您靜靜地坐坐,破譯生命的一種永恒。
我知道生命是無法抗拒歸於塵土的。生命的深處便是向死亡的接近。但對於一個值得懷念的生命,生是死的永恒,死不啻是生的凝固。一個有價值的生命,它是可以在人們心裏長久地存在的啊!
到父親的墳頭坐坐,讓我更深地知道了我們活著便是以無愧的生去換一個不悔的死。愛無痕(母親與兒女之間,愛永遠不適比重。
外地讀大學的小侄回來,老哥做了幾個好菜,讓我這當叔叔的到他家裏小聚。
一家人快活地吃著飯。我那嫂子定定地打量著她的寶貝兒子,突然間說了一句:這孩子一學期不見,躥得這樣高了。我都沒看見,就偷偷地長了。
母親說了這樣一句,眼眶兒兀自紅了。
做母親的心哪。
我想說上一句:好多花都在無人關注的山野綻放著呢!
但做罷。因為突然想到一一做兒子的是否也用心體味,母親也是在他沒看見的時候一天天老著呢。
母親與兒子之間,愛永遠傾斜著不適比重。母親生日的那一天母親的幸福就是為兒女的付出而滋生的……
2002年8月20日,是母親的70歲生日。
以往,遇上母親的生日,母親就會提前幾天從長沙趕回鄉下老家,跟在老家裏的兒孫團聚。今年不一樣,母親說,她就想在城裏靜靜地過上一個生日。
我當然樂意。免了我去老家的舟車勞頓之苦。
一大早,母親就去菜市場買了許多菜回來,說要好好地做一頓吃的。這之前我和妻子都說選一家好一點的酒店為母親做一頓家宴,既省事又體麵。但母親不肯,她說,她樂意在家做著吃。我依了她。現在母親說什麼我大都會依她的一一因為我相信母親在兒女麵前是不做沒有理由的事情的。
母親生日這天,恰好妻兒正值暑假,我也正好休班,所以一家幾口都在。也沒有什麼話說,就覺得平平靜靜地,心裏有種寧靜的安穩。
母親坐在靠近電話的條發上,聲邊電話一響,她就會接過電話。以往她很少接電話的。除了老家的那些子孫們在年節時跟她偶爾來個電話,平日裏她的電話幾近沒有。果然今日的電話母親的居多。都是我的那些哥姐以及他們的子女打來的。每接一個電話,母親的臉上都會綻開一朵笑蓮。但母親絕不在電話裏多說,她說長途電話貴,她不要讓他們多破費。我的那些哥哥姐姐們生活處境都不太好,有的下崗,有的在外打工。我的一個大哥,都50多了,還在廣東打工。母親就牽掛著他們。每接大哥的電話,母親語氣都很平靜,口氣像哄著一個孩子,但擱下電話,母親就會躲到陽台上偷偷抹淚。
最後一個電話盼到後,母親很滿足地去廚房做菜。母親很能幹,烹飪手藝也不錯,不一會,一桌好吃的菜肴就擺在了餐桌上。
其實,我是一個很會在酒桌上營造氣氛的人,但母親的生日宴,我卻不想刻意地弄出些情調,甚至連生日蛋糕母親不讓買我也免了。也不說碰杯祝福的話。就好好吃母親做的飯菜。
我知道母親的心思。你好好吃了她做的飯菜,她就滿足了。
所以那天我比哪天都吃得好。兒子吃飯時,心裏惦掛著電視裏的卡通片,想草草地撂下飯碗去看卡通片,我在兒子麵前虎起了臉,我說,今天是奶奶大壽,你給我好好吃奶奶做的飯菜。兒子聽話了,又去添了一碗飯,母親笑了。童心在笑童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珍珠
羅茂是我一個朋友的兒子。剛剛1 0歲。羅茂跟別的人不親,就親我。所以他老爸老媽就常常把他放在我身邊。我也把他當成視為己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