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3 / 3)

張元又耐著心看了一遍地圖,圖上主要畫了一條線路,從卷頭一直延續到卷尾,沿著線路的兩側標注著一些樹木、綠洲、山坡等東西,其中還有一處竟然還畫了口水井,張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這荒野大漠裏,居然還有水井,且不說井裏有沒有水,單是那井口一夜之間就能被風沙給埋了。線路延續到卷尾時,在一座看上去像座城門似的景物前停了下來,城門上寫了四個張元不認識的字,旁邊還寫了一片像批注似的文字。

雖然看不懂羊皮卷上的文字,但張元反反複複的看了幾遍圖之後,也漸漸品出了些味道來,這大概是某個時期的一份地圖,上麵標注了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線路,為了不至於迷路,繪圖者還每隔一段距離就在圖上標注個參照物,以防止看圖的人走錯了方向,至於上麵寫的那些文字的意思,應該是注意事項之類的話,提醒看圖的人在經過文字標注的地方時要按照上麵提醒的話去做。

看了大半夜,張元沒有研究出任何結果,覺得索然無味,將地圖卷了起來,隨手扔到了桌子上,重新趟回床上睡覺。

“羊肚子兒那個手巾,三呀三道道藍,我的那個二妹子兒,真呀真好看,你把你的哥哥心攪亂。山丹丹那個花兒呀,就呀就地開,你有什麼心事呀,你就說出來,你呀你不開口我心明白。哎嗨嗨……”

天色還未大亮,張元被一陣陝北的信天遊給吵醒了,唱歌的人嗓音渾厚,和著沙漠呼嘯的狂風,竟將歌者蒼茫、恢宏而又深藏著淒然、悲壯的感覺表露無疑,剛剛醒來的張元一時間聽癡了。

等外麵的人收了嗓子,張元這才急匆匆的穿上衣服下了床,順手拿起放在床頭上的煙,打開門走出了房間,生怕錯過這位唱信天遊唱的如此渾厚的漢子。

結果打開門抬頭一看,張元不由得就失望了,這跟聯想中的歌者的樣子大相徑庭,根本不是陝北爺們的彪悍形象,甚至連中原人的體格都不如,如果不是他臉上被風沙吹出了沙漠紅,張元肯定把他當成了身材瘦弱的南方人。

雖然唱歌的人的身材跟原來想象的有所差距,但並不影響張元對他的熱情,張元散了根煙給他,然後找了塊石頭坐下,跟唱歌的人聊了起來。

“剛才你唱的?”

“嗯,是俺”,唱歌人一張嘴,標準的陝北話。

“陝北人?”

“嗯,米脂的”。

張元忍不住笑了出來,怪不得這個人這麼精瘦,原來是米脂人,陝北有句俗話叫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溝的碳。說的就是這米脂的女人是出了名的好,不僅身盤長的好,而且還特別的會心疼人。看這哥們兒的樣子,估計是被媳婦給榨幹了。

“你從哪來?”米脂漢子不明白張元為什麼突然笑了,看他臉上沒有惡意,也並不介意,向張元反問了個問題。

“玉城”。

“玉城?那地方好哩很,咋就來這兒了呢?”

“你不也來了嗎?”

“俺來掏煤,賺了錢回去娶婆姨”。

米脂漢子竟然還沒結婚,這大大超出了張元的預料,張元又看了看米脂漢子那黑紅幹裂的臉,保守估計也得四十歲了,怎麼還沒結婚?難道太窮了的緣故?

張元忍不住好奇,張嘴問道:“你多大了?”

“二十五,你呢?”

“也差不多,比你大兩歲,你來這兒多久了?”

“三年,二十二那年來的”。

“三年?三年就……”張元驚訝的看著米脂漢子,才三年功夫,大漠狂風就把這個年輕人生生的吹老了十多歲,張元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由於過分幹燥,摸上去火辣辣的疼,張元長長的歎了口氣,也許,三年後自己也會成了他那樣。

張元歎完氣,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跟米脂漢子道了別,轉回房間提了一大一小兩隻桶朝辦公樓走去。領水,這是在這裏生活的頭等大事,班可以不上,飯可以不吃,但水不能不領。雖然礦上有從沙海市一直埋過來的管道,但也不是無限量供應的,張元作為礦上的中層幹部,每天隻能領到一大一小兩桶水,大桶水是未過濾的渾水,主要用來洗漱,小桶水是過濾過的淨水,主要用來飲用。如果不洗衣服的話,這一大一小兩桶水還用不完,要是洗衣服的話,就得存兩三天的量才能勉強對付對付。

張元剛提著桶從傳達室門口走過,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張經理,張元一時還不適應,仍提著桶朝水房走,值班室的老胡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了張元麵前,陪笑著說道:“張經理,來接水啊,這兒有張你的提貨單”。

張元放下水桶接過單子,原來是吳大勇給他發的電腦到了,不過要自己去鎮上提。張元看完單子,卻見老胡已經把水給他打好了,而且兩桶水打的都是淨水。張元看了看水,又看了看老胡,點了點頭,接過兩桶水提著走了,老胡一直將他送出辦公樓才停了腳步。

張元深知老胡討好他的意思,如果在內地,別說這兩桶水了,就是兩噸水、兩池水也不算什麼,可在這大漠裏,兩桶淨水比兩桶油還要珍貴。老胡以水行賄張元,不過是想等巷道打好之後弄個采掘隊隊長幹幹,那樣每個月的工資要比守在傳達室多的多。張元沒有拒絕老胡,是因為他還有十幾個學生,他們有時候連張元領的渾水都喝不到。

回到房間後,張元小心翼翼的將這兩桶淨水倒進了一個大壇子裏,然後拿起一隻礦泉水瓶子灌滿水放進摩托車裏,從枕頭下拿了些錢裝進口袋裏,又拿起鬥篷戴在頭上,這才推著摩托車出了門,朝鎮上的郵政所駛去。

礦區缺水,但不缺電,幾個高大的風車整天被風刮的呼呼作響,張元還擔心哪天風裏過大把蓄電池給燒了呢,為此他還觀察了好一陣子,直到確信絕對安全後他才放心下來。電腦運過來後,張元的生活就不至於太無聊,給學生們講課時也方便的多了。

張元去領包裹的鎮很小,放在內地就根本就不能叫鎮,甚至連村都稱不上,整個鎮子連五十戶人都不到,從礦區出發,沿著一條卵石路向北不到十公裏就到了鎮上,張元騎著摩托車行駛在卵石路上跟坐過山車似的,得虧這輛摩托車的質量說的過去,雖然已經破爛不堪了,但仍是載著張元跑的異常歡暢,幸好這裏是大漠,道路兩側人煙稀少,要是在城區,就張元那披著鬥逢駕駛著不明飛蕩起滾滾黃沙的場景,絕對會引起孩子們的特別關注,而且還得是一邊注視一邊驚呼:快看,騎掃把的伏地魔!

張元一臉納悶的拎著一個包裹從郵政中心走了出來,領包裹之前,他還再三跟工作人員確認了一下,這個是不是他的包裹。看包裹的樣子根本就裝不下一台台式電腦,電腦的主機加顯示器,起碼得一隻大箱子才能裝的下,可看這情況,頂多也就是一隻手提包大小。

張元將包裹放到摩托車座上,從腰上取下鑰匙,將上麵掛的小刀打開,迅速拆開了包裹,撕開層層包裝之後,卻發現裏麵是一隻筆記本電腦的手提包。張元感到有些意外,迅速拉開了拉鏈,裏麵確實是一台筆記本電腦,電腦上還粘了一張紙。

張元揭下了那張紙,上麵寫著:“大元,未經你同意,我擅自做主將你的台式電腦賣了,然後用賣電腦的錢給你買了台筆記本電腦,這樣你用著也方便些,另外,你不是說你那兒沒有網絡嗎?我又給你買了個不限流量的無線上網卡,這樣你上網就方便些,隻是不知道你那兒有沒有信號……”

手裏捏著吳大勇寫的信,張元眼睛一紅,差點掉下眼淚來,自己那台台式電腦用了四五年了,賣了之後能買個無線上網卡就不錯了,肯定是吳大勇貼了錢給自己買的電腦。張元將紙認真的折好裝進包裏,又走到附近的商店裏買了些其他東西,然後騎著摩托車回到了礦上。

有了電腦之後,張元收到了學生們前所未有的歡迎,不僅給學生播放了許多級聯,又給他們看了幾部電影。學生們看完後,爭先恐後的表示要好好學習,將來一定要走出大漠,去感受外麵的美麗世界。

另外,張元在地圖上遇到的問題也迎刃而解了,他將羊皮卷上的文字拍成了照片放在了一個史學研究論壇上,論壇裏的高人很快將內容翻譯了給他。正如他猜測的那樣,巴爾登給他的那卷羊皮上所繪的正是一幅地圖,而且還是通往一個傳說中的神秘古城的地圖——箎陁古城。那些標注在地圖上的語言就像小說裏的旁白一樣,解釋著那些標誌物的特征以及沿途可以找到的水源,尤其讓張元感到激動的是,圖上標注的起始點,正是自己去領包裹的小鎮,沿著小鎮一路向北就能達到箎陁古城。

一個熱心的壇友還給張元發了一段關於這個箎陁古城的相關信息——箎陁國存在於公元前後,屬西域三十六國之一,與當時的漢王朝關係密切,《漢書?西域傳》還有相關記載:“箎陁國,去陽關北千六百裏,去長安三千一百裏,戶千五百七十,口四萬四千一百。”另外,玄奘三藏在其西遊旅行記中做了記載:“出嘉峪關北行千餘裏,即至箎陁古國地也。”

看了壇友的介紹,張元不由得喜上眉梢,原來巴爾登塞給自己的是一卷到達箎陁古城的地圖,難怪他那麼看重,臨死還念念不忘。張元拿著地圖浮想聯翩,這個已經消失了的箎陁古城裏會有什麼呢?會不會像電影裏那樣,滿地的黃金,遍地的白銀。要是真有那麼多黃金白銀,我該怎麼運出來,賣了之後的錢先幹什麼用。

張元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好奇心被勾的越來越強烈了,他決定付諸實施。他在網絡用衛星地圖搜了這一帶,別說地圖上的古城了,就是自己所處的礦區、北邊的小鎮等等,在各類地圖上都未有任何標示,唯一能夠搜到的就是巴丹吉林沙漠,僅此而已。

另外,雖然有地圖在手,但不弄清楚這段實際距離究竟有多遠的話,那也是不能輕易啟行的,萬一走了一半水喝光了,那還不得渴死在大漠裏啊。張元思來想去,決定先騎著摩托車照著地圖走一段路程試試,最好是能找到地圖上的某一處標誌物,然後量一下圖上距離,再看看摩托車上的裏程表走的實際距離,就能測算出地圖的比例尺了,然後就能算出總距來。

說幹就幹,張元立即著手準備東西。他將壇子裏的水全部倒進一個大塑料袋裏紮緊紮好,然後拎起一隻汽油桶將摩托車的油箱加滿,後來怕一箱油還不夠,然後覺得還不夠多,又拿出兩隻大號的飲料瓶將裏麵倒滿汽油,粗略的估計了一下,這些汽油至少能跑二百公裏的路程,按既定的五十公裏的目標來算,來回一趟還有富餘。此外,張元還從床底下拉出一隻帳篷及一盒野外救護用的醫療包——沙漠被稱為死亡之地,不僅在於它的幹旱和沙暴,也在於沙地裏隱藏著的蠍子和蝮蛇,它們白天鑽在沙子裏,晚上才出來覓食,倘若直接躺在沙子上,一夜過去必死無疑,帆布帳篷能讓自己高枕無憂,而急救包更是應急必備的上選。

將這些東西牢牢的捆在摩托車上後,張元將幾塊饢餅用一隻袋子裝上,掛在摩托車的車把上準備出發,剛發動了摩托車,張元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的手槍。

張元四下看了看,時至中午,正是大漠裏最熱的時候,沒有人在外麵活動。張元回到房間,從床底下抽出一隻鐵鍬,迅速將手槍和一盒子彈從駱駝刺的根下刨了出來,塞在帳篷裏捆結實,這才再次踏上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