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這次媽媽打電話過來,說是要帶著她去香港一趟,跟從美國回到香港的姑媽碰個頭,商討一下她和李卓留學辦手續的事,商量好以後就要準備一下相關資料,然後就要辦理簽證了。

方菲聞言喜出望外,掛上電話後,加速了在李卓身上的挺動,一邊歡叫,一邊暢想著和李卓徜徉在多倫多大學的情景,而她身下的李卓卻有點猶豫,他不想出國,這不需要理由,就是不想出國而已,可如果不出國,他就要跟方菲天各一方。

方菲和李卓親熱的時候,已經上了高速的方建勳正跟妻子楊蘭發生著激烈的爭執。“你想撇下李卓?那菲菲怎麼辦?如果李卓走不了,菲菲也不會走的,他們已經……他們已經住在一起了呀,不帶李卓走,菲菲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們的”,楊蘭極力說服丈夫帶李卓一起出走國外。

“我跟你說過了,我也很欣賞那個小夥子,也非常願意帶他走,可是目前的情況能帶的走嗎?他有第二個身份證嗎?咱們不是去留學,更不是去旅遊,我們是逃命!咱們都是提前準備好了的,可他呢?他就那一個身份證,就是逃出去了,也很快會找到他,從哪兒登的機,去了哪裏,順藤摸瓜,很快就會查到他。還有,咱們這一去恐怕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他的父母怎麼辦?李卓知道真相後還會繼續跟我們走嗎?他會撇下他的父母不管跟我們亡命天涯嗎?這些你都想過嗎?”楊蘭被丈夫問的啞口無言,不得不承認丈夫話是有道理的。

“我們當初要是不拿這些錢就好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平安安的多好”,楊蘭後悔不已。

“這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更不是我們願意去貪汙這些錢的!這都是宿命啊!”方建勳長歎了一聲,未再跟妻子說話,一邊開車,一邊考慮出逃的每個細節,認真斟酌著還有沒有什麼遺漏。

昨天下午下班前,天空下起了大雨,華威集團的辦公樓裏陰暗的有些壓抑。方建勳收拾著東西準備下班,一個神秘人物突然走進了他的辦公室,方建勳看清來人後,趕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請來人做到自己的位子上,自己則搬了把凳子在來人對麵坐下。兩人用刻意壓低的聲音激烈地交談了半個小時後,來人沉重的拍了拍方建勳的肩膀,頭也不回的走了,而方建勳卻滿臉死灰的癱坐在了地上。

天漸漸黑了下來,暴雨如瓢潑般傾瀉著,方建勳的辦公室沒有開燈,亦沒有任何聲音,除了電閃雷鳴之間能看到他蹲在地上靠著辦公桌不停的抽泣外,整個辦公樓裏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生氣。

樓道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楊蘭感到有些不安,一向守時的丈夫即沒有回家,也沒有給家裏打電話,自己打過去電話也沒有人接聽,本想打給丈夫的同事,但思來想去覺得有些不妥,於是親自開車過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到了樓下,發現丈夫的奧迪車還停在樓前,楊蘭心裏稍顯鎮定了些。但奇怪的是,丈夫辦公室的燈並沒有亮,楊蘭急匆匆的走到丈夫的辦公室門前,正要敲門,卻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裏麵隱約有哭聲傳出。楊蘭急忙推開門按下開關,看到丈夫正抱著頭蜷縮在辦公桌前抽泣著,楊蘭跑到丈夫跟前,一把將丈夫攬在懷裏。

楊蘭心裏泛起陣陣疼痛,從認識方建勳至今,從未見過他如此脆弱不堪的樣子,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一定比天塌了還要糟糕,因為這個為自己遮擋了二十多年風雨的男人,從未在任何事情麵前退縮過,在她心裏,方建勳一直是高大威猛、堅強不屈的形象,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得倒他,而此刻,這個彪悍的男人居然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般哆嗦不止。

方建勳看到妻子,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委屈,撲到妻子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受傷的孩子,迫切需要庇護和懷抱。

楊蘭把丈夫扶到辦公室裏間的臥室裏,倒了杯熱水遞給丈夫。經過剛才的痛哭,方建勳的情緒宣泄了許多,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老方,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該來的,終於來了。”

“什麼?”

“我們一直擔心的那件事來了”。

方建勳口中所說的那件事,是自己貪汙公款三千多萬元的事情。其實方建勳不願意拿這些錢,作為一個農民的後代,他身上有著農村人特有的質樸,勤儉節約,踏實本分,幹工作不怕苦不怕累,腦子靈活,敢於擔當。而這一切都改變於二十多年前的一次拜訪,當年,他為了當上技術科科長,不得不硬著頭皮提了禮品去拜訪那個人,而那個人也確實給予了他所期望的東西。從那以後,那個人一路青雲直上,方建勳也跟著水漲船高,但他所付出的代價也越來越大,華威集團的大部分收益都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轉到了那個人的手裏,隨著雪球越滾越大,方建勳也越來越恐慌,一旦這個雪球崩塌,填坑的肯定是自己。

楊蘭曾多次告誡丈夫,方建勳更想阻止這個翻滾速度越來越快的雪球,可當他伸手去阻攔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在這個雪球麵前已經變得非常渺小了,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螳臂當車般的無謂之舉。當方建勳發現自己阻擋不了這個局麵之後,便想起來了一個詞:逃之夭夭,於是開始在某些工程方麵和煤礦方麵安排自己的人,不斷的把錢通過在美國定居的妹妹轉了出去,“多一點,再多一點,那樣蓉蓉的後半生就有著落了”。

楊蘭聽完老公的話之後驚呆了,內心慌亂無比,接著又湧起劇烈的仇恨,那個人居然要老公自我了斷!老公這麼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將一個原本的年產不足萬噸的鄉鎮小煤礦經營為一家資產數十億的省屬重點企業,可謂功勳卓著,而且多年來一直跟這個人當牛做馬,冒著掉腦袋的危險拿國家的錢供他揮霍,現在事到臨頭,他卻要卸磨殺驢,竟然讓老公以死來掩埋一切真相!

“不行!老公,你不能聽他的!我們去告他!我們去省紀委,去中紀委,去國務院,去中央政治局告他,我不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老公你不能聽他的!”楊蘭失控了,她不敢想象方建勳真的自我了斷了,她和女兒該怎麼辦。

“我告了他也是要死的,他抓著我拿錢的把柄,告了他,不僅錢要被收走,我還得被槍斃,你和菲菲就一無所有了,我替他頂了罪,至少你和菲菲還能留下那些錢,他已經承諾我會照顧你們的。”

“老方啊,你怎麼還執迷不悟啊!都到這一步了你還相信他啊,你人都沒了,我和菲菲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老方!你不能啊老方!”夫妻倆抱頭痛哭起來。

突然間,正在痛哭的楊蘭想起了一件事,推了推還在抹眼淚的方建勳,“老方,我們逃吧!”

“說的容易,我們能逃的掉嗎?恐怕現在已經無法出境了,他說紀委已經接到舉報,估計最遲後天上午就會對我采取措施了!”

“你忘了?前幾年你辦的另外一套手續的事了?”楊蘭急切的說道,楊建勳眼睛猛的一亮,重新恢複了光彩和生機。

“咱們的錢都打進了她姑媽的賬戶,這個方建勳的名下沒有資金往來,而且除了你的名字不變,我和菲菲都改了名字,我們用這套名字出境是不會引起任何懷疑的,因為這套手續上,我們是香港人啊,而且加拿大那邊也早就買好了新的綠卡,你忘了老方?。”

方建勳聽到妻子的話,大腦迅速冷靜了下來,不由的一陣欣喜,自己前些年準備的東西終於派上用場了!早在五年前,方建勳在一次應酬中結識了鄰省某市公安局的局長,酒席散後,方建勳約著這個局長在某個賓館“暢談”了一番,以一個礦口的承包權為代價,為全家人分別獲取了新的身份證,此後不久,鄰省的一個名為“方建勳”的人帶著全家移民了加拿大,兩年後,這個“方建勳”又從加拿大移民到了瑞士,至於他移民後的名字,已經無從得知了。更讓方建勳安心的是這個局長朋友一年前因為冠心病複發去世了,現在,這個秘密除了自己外,就再無人知曉了。

方建勳大喜過望,當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買機票走人了。畢竟是經過多年風雨的副廳級幹部,為了保險期間,方建勳當即打電話給遠在美國的妹妹,讓她即刻動身前往香港接應。“加拿大還是不太保險的,賴昌星快要被遣送回國了,那裏也隻能是個中轉站,讓建芳找朋友幫忙,盡快再搬到瑞士去,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方建勳拿出一張不記名的手機卡,給妹妹打了越洋電話後,又在網上買了四張機票,對妻子說道:“你趕緊給蓉蓉的姥姥姥爺寫封信交代一下家裏的事情,然後我們立即去接菲菲……”

方菲和李卓雲雨完畢,二人收拾好形象出了出租屋,在校園裏等著方建勳夫婦的到來,等了一會兒,方菲的手機響了起來。

“菲菲,我是媽媽。”

“我知道你是老媽,我手機上有來電顯示呢”。

“我和你爸在你們學校門口呢,你在哪呢?”

“我在校園裏,你們過來吧,我在宿舍樓下等你們”。

“你趕緊收拾下你的東西,我們現在過去,等著趕飛機……”

電話的那段突然斷了音,這讓方菲感到莫名其妙,沒有絲毫征兆,突然的就要自己收拾東西趕飛機去,莫非留學的事談妥了?那李卓的簽證還沒下來呢。

奧迪車裏,方建勳劈手奪下了妻子的手機,掛掉以後,用極其嚴厲的聲音對妻子說道:“我警告你!你用心記好了,等會見了菲菲,不許表現出任何的不正常,必須給她造成我們隻是去香港跟她姑姑彙合,然後再轉機去加拿大看看那邊學校情況的假象,而且記著把這張三天後的機票交給李卓,讓他拿到通行證後再坐飛機去香港。但是,你記住,李卓的這張機票隻是一個假象,到了香港以後,我會在網上退掉這張票。李卓不能跟我們走!我們也無權帶他走!我們不能讓他跟著我們亡命天涯!他是無辜的,前途是遠大的,他有自己的父母,他不屬於菲菲,更不屬於我們。我們隻能帶菲菲一個人走。你記住了嗎?

楊蘭從未見過丈夫如此嚴厲的眼神,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可是菲菲會很難過,會恨我們一輩子的。”

“沒有什麼可是!你必須記住我剛才說的話!我現在給她打電話,會說你手機沒電了,然後按照我剛才說的話去做,而且要裝作很輕鬆很開心的樣子,明白嗎?”楊蘭順從的點了點頭,整理著自己的情緒。

方菲有些莫名其妙,把電話打了回去,裏麵提示“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正要撥打爸爸的手機時,方建勳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菲菲,你老媽的電話沒電了——“別老媽老媽的,我還年輕”,楊蘭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哦,對對對,你年輕漂亮貌美如花的媽媽的手機沒電了,我們馬上到你寢室樓下了,你趕緊收拾東西,等會到了給你解釋”,方建勳掛上電話,讚許的看了一眼老婆。

聽到老爸老媽打情罵俏,方菲開心了許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要收拾東西上飛機,但她也未曾多想,好在宿舍沒什麼可收拾的,自己東西的多數都在和李卓租住的“愛巢”裏,就提著手包,挎著李卓的胳膊在宿舍樓下等候著。

片刻之後,方菲看到爸爸的奧迪車開了過來,高興的迎了上去,坐在副座上的楊蘭落下玻璃,看了看女兒手裏的包說道:“你怎麼就拿這麼點……東西?”方建勳伸手抓住老婆的手,暗自用力捏了一下。

“你們又沒說去哪?我怎麼知道該帶些什麼。”

看到李卓在方菲身邊站著,方建勳示意妻子坐在車上,他獨自一人下了車,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李卓,李卓趕忙接過,拿出打火機給方建勳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