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命運(1)(1 / 3)

若隱若現的征兆在空中留下一抹淡痕

唯有那孤獨的吟遊詩人方能洞悉

鳥兒的雙翅撲棱著未知的禍福

悅耳的吟唱喚醒了人們的迷夢

一則撩人,一則警人

詩人自嘲能力再好

亦無須學做書吏或信使

以龐雜的文字鐫寫生命的昭示

在他心中,一旦鬥轉參橫

便可知曉柔美的黃昏暮色

因為凡事皆有征兆

二者的聯姻天衣無縫

或者說,守盼預兆的先知

也是造物者締就的天才

——命運

幾年前的一個冬天,我們的一些城市正熱衷於探討時代的理論。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有四五位著名人物就時代精神向波士頓和紐約的公民進行演說。湊巧同一時期,在倫敦發行的一些有名氣的小冊子和刊物上,時代精神這一主題占據了顯著的版麵。但是,對我而言,這一關乎時代的問題卻轉化成有關生活準則的現實問題。我該如何生活?我們無力解決時代的問題。我們的幾何學無法測知流行思潮的巨大軌道,無法目睹它們的歸真返璞,無法協調它們之間的針鋒相對。我們隻能遵循自身的價值取向。倘若我們非得秉承一種無法抗拒的意旨,那麼我們最好細心揣度,認真選擇自己的道路。

當我們為實現自己的願望而邁出第一步時,便遭逢不可逾越的局限性。我們豪情滿懷想要改變人類,然而經曆了多次嚐試之後,我們才意識到必須早些著手——從學校開始。但孩子們卻桀驁不馴,令我們難以將他們培養成才。於是我們斷言他們是朽木不可雕也,我們還須更早些對他們加以改造——從生育期開始。這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有命運的存在,或者說這個世界存在著一些準則。

可是,若真的有不可抗拒的意旨,這一意旨必定了解它本身。倘使我們必須接受命運,我們就不得不肯定自由、個人的重要、責任的神聖以及個性的偉力。這一點是完全沒錯的,而與之對立的另外一點也同樣錯不了。然而我們的幾何學無法測量出這些極端之間的差距,也難以對它們加以調和。怎麼辦呢?如果我們坦誠地接受這兩種思想,正如撫琴,如果你願意,你可以重擊每一根琴弦,最終就能體會到它的力度。同樣的,如果我們遵從了另外的思想,我們就能領會到它們的力度。於是,我們便有某種理由寄希望於將這些思想加以調和折中。雖然我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我們確信必然與自由並不矛盾,個人與社會唇齒相依,我的意願與時代精神相得益彰。時代之謎對於不同的人而言有著不同的答案。假使一個人想要研究他所處的時代,他就必須采取這種方法,即輪流地剖析每一個隸屬於人類生命體係的重要話題,明確地表明自己的經驗所認可的一切,不偏不倚地看待其他與之相連的種種事實,這樣便可以找出真正的局限性。對任何一方過分的強調都應予以糾正,從而做出不失偏頗的均衡。

還是讓我們坦誠地說明事實吧。我們美國素有一個不好的名聲——膚淺。偉大的人物,偉大的國度,從來都不會誇誇其談,也不會插科打諢,而是感悟人生的窘境,勇敢地去直麵這一切危險。斯巴達人深受宗教的浸淫,宗教的莊嚴讓他們義無反顧,視死如歸。土耳其人深信,當他們來到這個世上的那一刻,他們的命運就已經鑄寫在鐵葉上。為此,他們意誌堅定,在敵人的騎兵群中衝鋒陷陣。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波斯人,他們都接受預先安排的命運。

兩天裏,你最好不要逃離你的墳墓一天是命中注定,一天是未知之數第一天,醫生也好,藥石也罷,皆回天乏術第二天,宇宙不會滅絕人類的希望生活在命運之輪碾壓下的印度教徒也同樣剛強。我們上一代的加爾文派教徒多少有著相似的尊嚴,他們深感宇宙的重擔使得他們無法掙脫自身的處境。他們應該怎樣呢?智者發覺有一些東西單靠人們的言語和選票是無法趕走的,它們就像是一條韁繩或者是一條皮帶那樣束縛住了這個世界。

命運,宇宙的主宰

統治世間芸芸眾生

它的力量由上蒼見證

如此強大,以至世人俯首帖耳

無論事情正確與否

終有一日物極必反

傾頹不在千年之後

隻在我們的一念之間

戰與和,憎與愛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喬叟《騎士的故事》

希臘悲劇表達了同樣的意思:“命中注定的總要發生,人類永遠無法逾越主神朱庇特廣袤博大的思想。”野蠻人執迷於某一部落或城鎮當地的神靈。耶穌廣博的基督道德傳入此地,很快就會變成狹隘的鄉村神學,宣揚上帝的遴選或偏愛。並且,常常出現一位和藹可親的牧師,就像喬·斯蒂林,還有羅伯特·亨廷頓一樣,對上帝的小小恩賜深信不疑。無論何時,隻要一個好人需要一頓午餐,上帝就會讓他敲響好人家的門,並留下半塊美元。可是大自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既不會溺愛我們,也不會縱容我們。我們必須清晰地看到,這個世界是殘暴而乖戾的,它將會毫不在意地溺斃一個男子或一個女子,就像吞入一粒塵埃一樣吞噬你的生命之舟。寒冷已侵蝕人類,它會刺痛你的血液,麻木你的雙腳,把你凍得像一個凍僵的蘋果。疾病、暴風雨、命運、地球引力、閃電,決不會尊重任何人。上帝的手段也頗為粗暴。蛇和蜘蛛的日常習性,老虎和其他嗜血如命的撲跳動物之間的相互撕咬,蟒蛇纏緊獵物,致使其獵物筋骨斷裂的劈啪脆響——這一切就存在這個世界的係統中,而我們的生活習慣並無異於這一切。你剛享受過一頓午餐,但是不管人們如何小心謹慎而又優雅得體地把屠場隱蔽在幾公裏之外,用餐者和屠殺者仍是同謀——一個窮奢極欲的種類——一個以犧牲其他物種來求得自身生存的物種。我們的星球很容易受到彗星撞擊和其他星球的異常運轉的影響,地震、火山、氣候變化、分點歲差,這些都足以摧毀地球。林地的墾伐造成了河流幹涸,大洋的海床發生變化,無數的鄉鎮和郡縣被埋入海底。在裏斯本,地震殺人如同我們拍殺蚊蠅一樣。三年前那不勒斯的一場地震,致使一萬人在短短幾分鍾內被壓扁。海上的壞血病,西非、卡宴、巴拿馬、新奧爾良的惡劣氣候,如利劍般大肆誅戮人類。我們的西部平原在熱病和瘧疾的淫威下戰栗。霍亂、天花對於一些部落而言,就如霜凍之於蟋蟀,完全可以算是致命的疾病——夏日裏聒噪的蟋蟀由於一夜之間的氣溫陡降而寂靜。即便我們不去揭示那些與我們自身無關的危害,不去計算蠶蛾身上寄生蟲的種類有多少,不去研究腸道寄生蟲,不去了解纖毛類菌,不去探索它們究竟繁衍了多少代——僅僅是鯊魚的外表、海狼上下顎中鋒利的牙齒、逆戟鯨的利器,以及海中潛伏的其他好鬥者,就足以暗示大自然內部的凶險。讓我們不要否定這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