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媽不肯再給,還趁機給我們上課訓話:“吃、穿、用,都要細水長流,要是由著性子來,一下都吃完了,明天怎麼辦?”
二姐語塞,其實她想什麼我很清楚:先吃過癮再說,哪裏管得了明天呢。
於是我提出質疑:“今天吃爛的,稍微好一點兒的放到明天,又爛了,明天再吃還是要吃爛的,如果一直這麼下去,吃到最後也吃不到一個好的呀。”
我媽愣住了,索性把水果往我們麵前一攤,生氣道:“那你們隨便吃,敞開了吃,吃完酸了牙、拉肚子了可別來找我!”
我媽這不過是個煙霧彈,我知道她肯定會留一手。弟弟也愛吃水果的呀,我媽怎麼會不給弟弟留一些好的呢。
第二天,等到又口齒生香想念水果的時候,我就開始行動了。
我媽習慣藏水果的地方也就那麼幾個,黃豆裏藏梨,麵粉口袋裏藏蘋果,柿子的話我媽一般愛藏在小麥裏,不僅可以藏得很深,還能捂著,讓柿子更可口。
開始,驚喜還能讓我和二姐控製欲望,每次隻拿一兩個,因為我媽不會記著數字,自然不會發現她藏的寶貝已經暴露。可是有一次我告訴二姐水果藏在哪裏就出去玩了,二姐控製不住嘴饞,竟然連著吃了六個蘋果和兩個梨子。當時她是過足了嘴癮,可晚上牙齒酸得竟然連麵條都吃不下。
我媽瞧出了蹊蹺,到麵粉袋子裏一摸,臉就黑了。
於是,藏和搜的大戰從此開始越來越複雜。我媽不停地轉換地點,我不停地破解——從門後吊在半空用來裝鹹魚和鹹肉的竹籃到廚房裝饅頭的餅筐,從我媽縫縫補補用的裝滿碎布頭的針線筐到家裏放雜物的抽屜,從弟弟最愛睡的小床上的被窩到奶奶很久都不會打開一次的木箱,從院子角落裏專給母雞下蛋的雞窩到二姐的裝舊課本的紙箱……
我媽千變萬化,我信手拈來。慢慢的,費盡周折找出來的快樂遠遠大於吃到的快樂。到後來,已經不是我要吃水果,而是完全沉浸於搜的過程。如果隻論勝負,我媽恐怕早就要甘拜下風了,因為有時她自己都忘記把東西藏在哪裏,要我幫她找出來。
那一年中秋,全家晚飯過後照例要拜月。我爸在院子裏擺了桌子,放了盤子,二姐急切地擺好水果。月亮都升起來了,我媽忽然找不到最關鍵的主角——月餅。之前怕我們偷吃,她費盡心思藏到一個異常隱蔽的地方,可關鍵時候,她實在想不起月餅到底藏在哪兒了。
全家那個忙活啊,可折騰半天,一無所獲。最後還是我,從我媽床底一個落滿灰塵的舊鞋盒子裏搜了出來。
全家人都很慶幸,對著月光哈哈大笑。我卻莫名有點兒失落,也許找不到的結果更能讓我興奮?
這種感覺好多好多年之後我才找到謎底。在Google和百度統治互聯網的時候,我的天分讓我從五歲就在搜索方麵才華顯露,可我卻沒有選擇這個最適合我的行當,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