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陪酒的大叔不幹了,酒盅口轉向我,說:“小親戚,得學學規矩,開門酒不能留底的,必須幹了!”
我向高明求助,他臉上帶著一抹奇怪的笑,不說話。沒辦法,我一仰脖子,隻覺得一股熱浪順喉嚨就下去了。他們齊聲起哄叫好,然後開始吃菜。
接下來,一連三盅都要喝光。見我為難,高明舅舅打圓場說:“這叫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你是我帶來的親戚,搞特殊,後麵再喝你就沾一沾,表示一下就可以了。”
高明聽了,朝我擠眉弄眼,一臉嘲笑。為了還沒坐成的毛驢車,也為了兩隻兔子,我豁出去了!在高明的耳語和示意下,我像個舍身的小英雄,與長輩推杯換盞,博得一陣陣叫好。
但是,酒過三巡了,但菜是哪五味我完全不記得。渾身發軟,坐不穩,頭暈,接著哧溜就滑到桌子底下去了。我聽到有好多聲音在叫我,我想告訴他們我沒事兒,可舌頭發硬,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我還聽到高明爸在訓高明,因為高明騙他說我能喝半斤。高明竟然在笑,“我就想逗他玩兒一下,哪想到幾盅酒他就醉了啊。”
我明白了,這酒,不過是高明的一個捉弄。一瞬間,我糨糊一般的腦子裏忽然有了憤怒,我拚命讓自己說話,可說出來的都是口齒模糊的嘟囔:“我想回家,我要回家!”說著說著,還哭了。心裏卻暗想:真是丟人丟大發了,我這以後還怎麼有臉走親戚啊。
高明爸說:“那讓高明他舅帶你回去吧,你還坐得住自行車嗎?”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急忙大聲說:“坐不住!但我可以坐毛驢車……”
“毛驢車多慢啊。”高明爸有點犯難,但架不住高明媽帶著點著急和擔心的催促,還是起身去準備了。我心裏那個爽啊,似乎暈眩也能堅持,惡心也能忍受啦。
我如願以償地坐上了毛驢車,身上身下都是柔軟的被子。我知道晚上看不到沿途的風景,可我就想體會坐毛驢車的滋味。不過為了速度能快一點,高明爸堅持讓我躺下來。我不情願地躺下,突然愣住了,因為滿天的星星離我如此之近,簡直撲麵而來,像下雨給我洗臉。
高明爸喊了聲“駕”,毛驢車動了,驢蹄踏地的“嘚嘚”聲悠揚地響了起來。
不過我很快就破壞了這份欣喜的浪漫,因為沒走多會兒我就開始嘔吐,一路把腸胃幾乎翻了過來,到家的時候已經半夜了。
客客氣氣地把高明爸送走,我媽轉身就變臉——估計是因為我忘記帶回兩隻兔子——我媽邊訓我邊用巴掌招呼我屁股。醉酒還是有好處的,打不疼罵不羞。看著我紅著臉東倒西歪還嘿嘿樂,我媽打著打著又撲哧笑了。
沒什麼,笑就笑吧,我也不是第一次成為笑話。隻是我沒想到,笑話流傳起來如此之快。第二天起床我已經什麼都忘了,卻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走紅的滋味,因為那幾天我到哪兒都會被圍觀,還要接受采訪:“聽說你天生酒量大,才七歲,半斤八兩都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