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女人俱樂部(3)(2 / 3)

我大驚,立即在對話窗裏打字,全然忘了與他絕交的誓言:我在約定時間到達藍山,整整一個小時,我沒有見到手拿《青年報》的男人坐到靠窗的第三個座位上來。

明亮的企鵝靜靜地站著,沒有回話,我繼續打字:究竟是你失約還是我失約?為什麼不說話?

幾秒鍾後,回話跳出來:你終於來了,以為你失蹤了。

我憤然回答:本來打算和你斷交,但既然你去了藍山,那我倒想把事情弄清楚。

他發來一個擠眉弄眼的笑臉:怎麼確定與你約會的必定是男人?怎麼確定你沒記錯我說的是手拿《青年報》而不是《青年文摘》?靠窗第三個位置,是從門口數起,還是從大廳底部數起?

我大驚失色,腦海裏迅速回憶著那天藍山咖啡館的場景。坐在門口的兩個中年男人麵對麵喝著咖啡,輕輕地談論著什麼,也許是在談生意;角落裏,一對男女學生坐在同一張沙發上交頸糾纏,象兩隻相吻的白鵝;靠窗的位置上,年輕的女人正在看一本雜誌,長發濃密黝黑,茁壯到象戴著假發,展開的封麵讓人一眼就發現雜誌已過期。

天啊,過期雜誌,我能記得長發女人手裏拿的是過期雜誌,那我一定看到了,這本雜誌叫《青年文摘》。我開始在想象中清數靠窗的座位,從大廳底部開始,一、二、三,果然是第三。

我無法相信,與我約會的繾綣夜風竟是女人,可我一開始就自以為是地確定他是男人。對話窗裏繼續跳出句子:我說過,既然你喜歡遊戲,那就算我陪你玩一場,反正我們都屬無聊之人。隻是一直讓你誤解我是男人,對不起了。

我的腸胃有些不適,酸溜溜的感覺迅速從腹內湧入口腔。我起身奔進洗手間,胃內還沒有完全消化的晚餐噴射而出,酸澀的發酵氣味頓時彌漫整個空間。我竭盡全力地嘔吐著,直到把胃內所有的存貨傾囊而出。

回到電腦邊,我點下關機鍵。我沒有再回她話,整整三個月,我把一個叫繾綣夜風的女人當作了男人,雖然我並未與她有過任何曖昧對話,但我依然感覺陣陣反胃。這自然是我的錯,我總是把想象當成真實,甚至迷戀探索的遊戲。我們的確從未相告過各自的性別,可這還需要說嗎?我想起她說的那個笑話:一隻狗在網上非常瀟灑地聊著天,一邊聊天一邊對它的狗兄弟們說:“上網聊天的好處就在於,他們誰也不知道我是一條狗。

我的愚蠢就在於,我把笑話當作笑話來聽。現在我知道了,原來生活就是笑話,我就是笑話裏的角色。

我刪除了QQ軟件,不可信任的豈止身邊的人?孤獨才是安全,隻要學會獨處,就不會掉進到處隱藏著陷阱。雖然,繾綣夜風給我的挫折當屬虛無,但我還是看到了我身上反複暴露的性格缺陷,無以遮蓋。

我已不再上網聊天,午夜以後的通宵寫作,是我在電腦上的唯一工作。偶爾會抬頭看一眼泡桐樹後的窗口,冬天了,樹已完全光禿,稀疏的樹枝不再遮擋視線,影子便在我視線裏分外清晰。他的電腦屏幕在閃爍,短極的板寸頭顱象雕塑,釘在挺直的脖子上,燈火始終通明,從午夜,持續到天亮。偶爾會想,那扇窗內的景致是什麼樣的呢?透過一掛米色窗簾,我的想象神秘而隱蔽。

芝蘭的故事還在繼續。她要告訴李菲菲,那架大型健身器械已老化,鋼索和杠鈴的接口處有裂痕。在翁女士這樣超重量級鍛煉者的折騰下,鋼索很快會斷裂或脫落,那樣,躺在杠鈴下的人就會被砸成肉醬。可芝蘭還沒來得說便放棄了,因為翁女士正大呼小叫,電子秤上顯示的數字比剛才進俱樂部時減少了四兩,200克脂肪通過汗水順利排泄而出。李菲菲正接聽電話,三分鍾後,她掛斷電話,象小鳥一樣向更衣室飛去。幾分鍾後,李菲菲已是一身白色長裙晚裝,尊領襯托著她修長的脖子,高貴優雅而不失青春活潑。

李菲菲幸福地微笑著,她對肥瘦參半的女人們說: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裏,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對著芝蘭特意擠了擠眼睛,表示她與她之間的關係相比別人更加親密。芝蘭笑起來,回以她優雅的揮手。然後,她看到李菲菲白色長裙的領口,別著一枚藍水晶天鵝,奧地利品牌特有的經典造型,她曾經在她丈夫的提包裏看見過。

李菲菲轉身離開,芝蘭迅速跑到更衣室窗口,那裏可以看見俱樂部正門外的大街。十多秒後,白色長裙飄出大門,上了一輛黑色奧迪A6。芝蘭看得很清楚,駕駛座上的人,正是她的丈夫。

芝蘭的故事已近尾聲。她繼續去女人俱樂部跳有氧操,一個星期後的某天夜晚,正常課程結束後,芝蘭提出加大訓練強度。她躺在那架巨大的杠鈴下,手腳僵硬地做著舉起和放下的動作。胖瘦各半的女人們紛紛笑她的笨拙,她便說,這個器械她從沒做過,然後大聲喊來李菲菲教練,請她做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