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多年了(3 / 3)

雖然十多年沒見麵了,倆人的談吐卻很少涉及過去。也許是先前倆人通過電話了,他們似乎都沒有敘舊的欲望。偶然涉及,也是三言兩語就中斷了。但我看得出來,喻倩倒沒什麼,許豐顯然是有個結在。

但大家酒喝得真不算少,所以氣氛還是比我預想的要寬鬆。尤其是許豐,他的話確實不多,也很少見他有開懷大笑的時候,但情緒還是不錯的。他幾乎一直在靜靜地然而饒有興趣地聽著我們倆東拉西扯些雜亂無章的瑣事,很少插話。但看得出他的酒量還是相當可以的,所以也一直在喝酒或者給我們敬酒,一直在大姐長大姐短地為我們倆殷勤地布菜。

我還捕捉到一個有意思的細節,即許豐對關乎到喻倩的話題總會不由自主地表現出某種特別的興趣,聽得相當專注;隻是他的視線一旦和喻倩正麵相彙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閃開去。而他喝酒的時候,那酒杯卻經常會在唇邊多停留片刻,視線從嫣紅的酒液上沿射出去,悄悄地駐留在喻倩臉上。

我又一次感到歲月在喻倩臉上留下的痕跡太過明顯了些。他不覺得嗎?或者說,而今的他,會作何感想?

喻姐你是想炒房嗎?

我和喻倩正就時下頗為風行的打肉毒杆菌“毒針”美容的事談得來勁,許豐忽然插進來這麼一句,讓我和喻倩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炒房?那是你這號人的事。我這種工薪階層做得來這種事嗎?

那你幹嘛不把新房裝起來,趁早享受一下呢?

喻倩回過神來:那也要裝得起嗬。買房的按揭就夠我們受了,一下子怎麼裝得起來嘛?

我想起來了。先前喻倩說過她先生享受到一套高知房的事情。躍層式,近兩百平方米,價錢很優惠,但也付了80萬。一年多了,一直空關著。原來許豐的思維還停留在那裏。

你估算過嗎?在這裏裝修那麼套房子,大概要多少錢?

沒算過,我暫時根本沒這個計劃。

我說:我知道,我才裝修過房子。像她那麼大的,沒20萬下不來。

許豐哦了一聲,說:你還是把它裝起來好。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股認真的韌勁。我開始意識到什麼了,而喻倩卻還是不以為然:

我抽瘋啊?那又要貸一筆巨款,我可享受不慣這種日子。

你不用貸款的。

不用貸款錢哪兒來?你給我出嗬?

我就是這個意思。

什麼?喻倩直直地蹦起來,一手指著許豐,臉卻看著我,想笑,那鬆鬆的麵肌卻是歪扭的:聽聽,聽聽,你聽見他說什麼了嗎?他要幫我裝修房子!

那可真要20萬呢?我的心也莫明其妙地狂竄起來。

20萬我有的。許豐的聲音依然很平靜,神情也不卑不亢的。喻倩卻一下子躥到他身邊去,捏起拳頭在他肩膀上咚咚捶了兩下。許豐埋頭一笑,端起酒杯往嘴邊送,卻被喻倩一把奪過去,一飲而盡:看你都醉成什麼樣了,還喝!

這點酒,我怎麼會醉呢?

不管醉沒醉,不許你再說那種胡話了。

好好,我不說了。許豐的眼神有些黯淡。兀自抓過酒瓶,嘩嘩地將空杯倒滿,一飲而盡。

後來大家就再也沒提起這個話頭。

分手時,我見許豐用夾在胳肢窩下的包悄悄碰了喻倩一下,便識趣地閃開了身子。但許豐並沒說什麼了不得的話。就聽他說了一句:那我明天就回去了。

好的,祝你和美麗而可愛的碩士太太一路順風、幸福美滿。

喻倩也真是的,還特別把“碩士太太”強調了一下。好在許豐沒怎麼在意,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遲疑了一會才說:萬一我有什麼事沒走成的話,能不能再見到你……你們?

能嗬,喻倩說的話還是那麼直不窿通的:你能晚點走更好,中午我請你們吃酸菜魚。不過可別再把你太太給支開嗬。我這人快人快語,她不會討厭我的!

可是,就這麼個樂樂嗬嗬、活潑爽朗的喻倩,一夜之後再出現在我麵前時,活像挨了誰一悶棍似的,笑不出來了。

我說過的吧?我說過這人有時候會犯傻,會突然爆出一股邪氣來吧?

我倒覺得她自己有點傻。臉色蒼白,一綹頭發亂糟糟地垂在右頰上,也不知道捋捋。總之一副慌慌張張、心事重重的樣子,弄得我也不安起來。

我問她出什麼事了,她卻噓噓地要我小點聲,挽著我胳膊說上樓再說。可電梯門洞開時她又不進去了:你辦公室有別人在吧?那不行。說話間,兩隻眼睛骨碌碌地東張西望著,仿佛有人正追殺她。一隻手則始終捂緊掛在胸前的坤包。

我說那就到我們接待室去,那兒好像沒人。

喻倩卻一把將我拽進了樓梯口的衛生間,挨著格子看了一遍,確信沒人後咚地一腳將門踢上,這才放心地籲了口氣,從包裏摸出個信封遞給我:看看、看看,你仔細看看是什麼?

誰給你的情書,隨隨便便就讓我看?

許豐唄!剛才特地摸到我單位來,把我叫下樓卻什麼也沒多說,塞給我這個信封就走了。我還真當是情書哪……喻倩拍著心窩,還一個勁地抹冷汗:差點沒把我嚇死!

信封裏除了一張質地硬括的紙片,什麼也沒有。我狐疑地抽出紙片一看,不由得也作起了深呼吸。

那是一張銀行本票。金額是人民幣二十萬元整。

哇噻,這世上還真有天上掉餡餅的美事啊?

還美事呢,這要讓我老公知道,不把我掐死啊!

那你怎麼辦?

我給他賓館打電話,說是退房走了。打他手機又關機。說著,喻倩又撥通了許豐的手機:你聽聽。

我聽到的是:sorry,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