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英修羅的哭聲響起的時候,英翔的手指奇跡般地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緩緩睜開了眼睛。“修羅……不要哭……不要哭……”他的聲音很輕,幾不可聞。
英修羅連忙傾前去,趴到他身邊:“爸,你怎麼樣?”
英翔努力著朝他微微一笑:“我沒事……沒事……你放心。”
英修羅抽噎著,眼淚仍然不斷地湧出來。“爸,你不要死。”他哀求道。
英翔慨然應允:“好,我不死。”
英修羅用手抹著眼淚,情緒這才稍稍好了一點。
黎遠望在一邊問他:“小翔,你怎麼樣?要不然,我們把你送到北京去?”
“太好了。”英修羅立即點頭。“爸爸,我們一起回北京吧,我也好治你的病。我不喜歡這裏,一點都不喜歡。”
英翔看了一眼黎遠望,見他一臉為難,便轉回了目光,輕聲對兒子說:“我不想動彈,就在這裏躺著好了。盤古不是說會送藥來的嗎?你不用擔心。”
看英修羅的臉色,明明擔心得要死,卻又覺得應該聽父親的話。猶豫了半天,他才點了點頭:“好吧。”
英翔客氣地說:“黎將軍,請讓他們都走吧,我想清靜地休息。”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英翔對黎遠望的稱呼已經改了口,有時候會禮貌地叫他“黎將軍”,不知以後會不會再改為“黎副總長”。他對黎遠望的神情也一日淡過一日,講起話來非常禮貌非常客氣。三十多年來,他們一直都是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朋友,如今,他們之間那種親如兄弟的友情似乎已經蕩然無存了。
黎遠望隻覺得他的話非常刺耳,但現在卻又無法解釋,尤其是在那麼多隻耳朵旁。他微微一揮手,那些軍醫和管理員、工作人員都撤了出去。刀鋒小組的四個人略微猶豫了一下,也退出了門。
黎遠望看著英翔,神情黯然,低低地道:“如果需要犧牲的是我,我會毫不猶豫。如果換個位置,小翔,今天是你要犧牲我,我也絕無怨言。”
英翔靜靜地閉上眼睛,緩緩地說:“我並無怨言,也不後悔。”
黎遠望看著他良久,終於轉身走了。
英修羅沒聽懂他們的對話,當屋裏隻剩下他和父親時,他的情緒緩和了一些,趴在父親身邊一直不肯離開。
英翔睜開眼,輕聲問:“修羅,你吃飯了嗎?”
英修羅搖頭:“沒有,吃不下。”
英翔平靜地說:“不吃飯怎麼行?你的工作太緊張,得吃東西。”
英修羅想了一會兒,才道:“好,我吃。”
英翔微笑起來:“這就好,現在就去。”
英修羅便起身跑去拉開冰箱,找出一袋香椿雞蛋餡的速凍水餃,跑到廚房裏匆匆煮好,然後端著碗出來。他拉過椅子,坐在英翔床前,把滾燙的碗放在床沿,把餃子一個一個地硬塞進嘴裏。
英翔始終看著他,直到他把餃子咽下去,這才讚許地點了點頭,笑著說:“你現在越來越像北京人了。”
英修羅終於破啼為笑。英翔待他又在身邊坐了一會兒,便催他去工作。英修羅戀戀不舍,不肯離開。
英翔輕聲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我已經答應人家了。”
“我知道。”英修羅此時的神情似乎長大了許多,身上忽然彌漫出一絲恨意。“我知道,爸爸,是他們逼你答應的。”
英翔微微一驚,趕緊說:“不,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從來沒人逼過我。”
英修羅忿忿地說:“我去問過理發店的師傅,他說如果是染的頭發,發根會是原來的顏色。爸,你長出來的頭發還是白色的,跟我發出來的黑頭發根本不一樣。你根本不是染的。你的頭發是怎麼白的?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