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修羅顯然對他的問法感到很奇怪:“他們就是他們自己,什麼主人?你的主人是誰啊?他們是我的朋友,我找他們來幫我安裝設備,我一個人幹不了。”

黎遠望心癢難搔,不知道有多少問題想問。英翔看著他那急不可耐的樣子,不由得好笑。“你在安裝什麼設備?”他幫著這個永遠好奇心熾烈的朋友問兒子。

英修羅說:“最先進的精密製藥設備。”

“哦?你想幹什麼?製藥?”黎遠望詫異地問。

“對啊。”

“製什麼藥?”黎遠望頗覺匪夷所思。

看英修羅的表情,覺得這個人簡直是朽木不可雕也。“當然是用來給我爸治病的藥。你這人,怎麼這麼笨?”他不屑地哼了一聲。

黎遠望不由得失笑:“是是是,我確實笨,哪兒有修羅聰明啊?”

英翔很感動。一開始看到兒子如此大動幹戈,他就猜到是為了自己,隻是不知道兒子打算做什麼,卻沒想到他居然是想製造出治自己病的藥。

英修羅和他們一起吃完飯,隨後專門給父親端了一小碗湯出來:“爸,來,喝湯。”

英翔笑著點點頭,用小湯匙慢慢喝著湯。黎遠望又逗英修羅:“我呢?”

英修羅橫了他一眼:“桌上那不是有湯嗎?”

黎遠望說:“你還專門給你爸開小灶,這樣待客人的啊?”

英修羅的眼珠又開始骨碌碌地轉動起來,很明顯是在想什麼鬼主意。黎遠望立即高舉雙手投降:“罷罷罷,我什麼都沒說,當我不存在。”

英翔笑著撫了撫兒子的頭:“好了,修羅,黎叔叔跟你開玩笑呢。他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別生他氣。”

英修羅聽到此人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剛才的惱怒頓時煙消雲散。他馬上笑逐顏開地對黎遠望解釋:“黎叔叔,那湯裏有一種藥,是專門給我爸止痛的,所以你不能喝。”

英翔微微有些驚訝,這才想起最近自己身上那種剝皮刺骨般的疼痛確實在逐漸減輕,他還以為是回光返照,大限將至了呢。

“這是什麼藥啊?倒是挺有效的。”他溫和地問兒子。

英修羅高興地說:“是我從海地的黑巫師那裏要來的。我知道這藥在止痛方麵特別好,而且沒有副作用。它是巫師從一種當地才有的奇樹裏提煉出來的,嗬嗬,秘方煉製,很秘密的。”

“既然那麼秘密,你怎麼要得到?”黎遠望笑嘻嘻地問他。

英修羅興高采烈地說:“我在加勒比海玩過大半年,跟那個巫師的兒子瑟靈是好朋友,我們還一起在叢林裏打獵呢。這次我打電話過去,叫人帶話給他,他就立刻讓他爸爸把藥寄來了。”

等他們吃完飯,英修羅把碗筷收進廚房,扔進自動洗碗機,隨即又跑了出去。

黎遠望看著英翔,頗為欣羨地說:“你有這樣的兒子,什麼都值得了。”

英翔滿足地微笑:“是的,我也覺得我這一生,非常圓滿。”

黎遠望其實早就聽桂森說英翔已經不行了,隻是強忍著從不流露出來而已。這時,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握住英翔的手說:“英翔,我希望你能夠繼續活下去,千萬別放棄。”

英翔溫和地看著他:“遠望,這不是我的能力能夠決定的。”

黎遠望的眼中忽然淚光閃動:“英翔,我每次一想到你可能就會不在了,實在是受不了。”

“別這樣,遠望,這樣我的心裏也會不好受的。”英翔握著他的手,輕聲說。“最近,我仔細回想過我這一生……我覺得很滿足。這樣的一生,已經夠了。生命隻要好,不要長。”

黎遠望卻不斷搖頭:“可是,你還這麼年輕……”

“遠望,我已經多活了十年了。”英翔的神情很豁達。“臨走之前,還能看到自己的兒子,我很滿足。”

黎遠望歎了口氣:“是啊,想起修羅,我和江離還說呢,這孩子也挺可憐的,自小就沒見過媽媽,好不容易找到爸爸了吧,你又……唉。”

英翔的眼神一黯,半晌沒說話。

黎遠望略微振作了一點,又安慰他:“不過,江離說修羅是天使,還說依露遜臨終時留下話,讓他這個時候來找你,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修羅能夠救你。”

英翔微微一笑,灑脫地道:“也許。”

這時,等在外麵的司機開始催黎遠望了。他看了看表,對英翔說:“我要走了。這次可能要兩個月才能回來。你得答應我,等我回來時,你還是活著的。”

“這種要求簡直蠻不講理。”英翔溫和地說。“好吧,我答應你。”

黎遠望這才高興起來,起身離開。

走過門外的建築時,正在屋頂上忙碌的英修羅遠遠地衝他揮了揮拳頭,似乎還是心有不忿。他哈哈大笑,坐進國防部的天車,隨即騰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