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心裏仿佛了一下,“皇上的話每次都讓西樓難以揣測……”
“皇上?”夏洛忽然笑了笑,“你竟變得這樣虛偽了,心裏分明是恨我的,還要在我麵前隱忍著,不累麼?”
西樓臉色瞬間蒼白,不覺往後退了兩步。望向他的眼眸中,仿佛有什麼在翻滾著。往昔的種種過往,兜頭而來,全然不給人片刻的平靜。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也不需要再掩飾什麼了。
西樓笑了笑,臉上仍白得慘然。緊咬的下唇,幾乎要從黯淡的顏色中透出血來。
“蘇錫,十六年了,別來無恙?”似乎是咬緊的牙齒還未鬆開,一個字一個字,說得艱難而沉重。
夏洛麵色沒有多大的變化,眼中仿佛有什麼沉入了底,什麼也透不出來。
“你呢?”他淡淡問道,語氣依舊是淡漠,卻多了幾分滄桑。
心中巨大的悲痛襲來,她卻是笑出了聲。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著,回聲如同泣歌。
夏陌負手而立,身形清瘦。眼中有些許不忍,微側過頭。
似乎從口開始,一股透徹的寒意侵蝕入骨,頓時渾身冰涼,竟有些瑟瑟發抖。仿佛一瞬間,已經到了終年積雪的山頭,迎著漫天飄雪而立。
是很冷麼?
如同那一年,驟然而來的聖旨,冰涼刺骨的白綾。
西樓恨恨看著那個側影,心中百味錯雜,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
原本以為十幾年練就的清冷的性子,真能將那一切真正的沉下心底,能勇敢的麵對,甚至連麵對他而偽裝時,都能讓人毫不察覺。
可這一刻才懂,一切不曾改變。
眼中感到不適應的與酸楚,指尖猛的一顫,好像被什麼灼熱的液體所燙。
低頭看去,隻是晶亮的淚滴。
那竟是……淚!
她努力壓抑著,卻發現越是想忍住,眼淚卻流得越快。一顆顆璀然如珠,從臉龐滑落。
是真的很多年了,第一次這樣的,笑著失聲痛哭。
曾想過無數種與他坦誠身份時的情景,幾乎都是報仇後的宣泄。卻從未想過,當蕭若縈出現在蘇錫麵前,竟會這樣軟弱,一如……曾經那個什麼也不明白的年少。
“我恨你——”她對著他,終於費盡力氣大聲哭喊出來。
麵對她的失控,夏洛卻顯得極為冷靜,冷靜得近乎殘酷。
“倘若這是你的宣泄,那麼就恨我吧。”他淡淡說道。
努力抑製的抽泣聲驀然停住。
“蘇錫,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別忘了。”她沉沉道,聲音卻仍有些帶顫音。
夏洛一動不動,“要殺我麼?”
他的沉靜觸怒了西樓,她背負著血海深仇,苦苦壓抑十六年的情緒在他麵前如河道決口,他卻無動於衷。
這是多麼可笑與諷刺,或許自己的一切情緒,在他人眼中,就隻如一個戲子般。
他曾毀掉她的一切,而這一刻,他冷眼看著她再次被過去的悲痛所擊潰。
“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我的感受。”西樓目光如劍,聲音已經有些啞然,“十六年前,你在我曾以為的最幸福的時候,將我推向地獄,摧毀了我本擁有的一切。那種痛,幾生幾世都忘不了。倘若可以,我真想回到當初遇到你的那個時侯……我會殺了你!”
心裏仿佛有一把火,將心神灼燒得生疼,疼得透不過氣。
夏洛苦苦笑了笑,眼中似有憐憫與哀歎,“是麼,你這樣想麼?開頭一旦改變,後麵就什麼都變了。縈兒,命運怎樣安排你永遠無法知道。你更改了開頭,換掉了結局,你敢肯定一定好過現在麼?”
西樓仍舊看著他,目不轉睛,連神情都沒有變過,“我想不出還有更壞的結局了,當然,或許你認為你並不過分。蘇錫,你心裏硬得讓我心驚。”
夏洛微歎,“縈兒,你冷靜一下吧。”
“不許再叫這個名字。”她一字字對他說,“你不配!”
縈兒,當初他叫這個名字,無論叫了多少次,她每次聽著,心裏滿滿都是幸福。那多麼好啊,別人從來隻叫她縈縈,或是若縈。縈兒這兩個字,隻有他一個人叫,隻屬於他一個人。
而今,同樣的名字,卻聽得如同針刺一般,每被刺得痛一下,那些過往從記憶深處流出得更多一些。
她感到頭有些暈,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夏洛伸手拉住她,她未站穩腳跟,抽手恨聲,“別碰我!”
“皇……”未閉緊的乾殿大門忽然打開,泄進一線日光,門口站著的,是大驚失措的許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