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放立在風中側首細瞧男子的輪廓,這一刻他竟然泛起酸澀,十分想念曾經的七少。這兩個男子憑心而論真是有些像,曾經多少個畫麵場景,風傾宇也是以這樣的憂傷神色同他講話。視線微然一調,肯誠道:“三少放心,林副官是個明理之人,他定會理解您的良苦用心。如果當日不炸掉茶館,以段星的性情為人他一定還會去投靠日本人的。到時他們段家會落得天理不容,林副官最後同家人的關係命運也將更加痛苦難堪,難以收場。而且,就算我們不這樣做,日本人也是不會放過他們。倒不如像三少說得那樣,用日本人的仇恨將林副官留在軍中,這必竟是使他留下來不頹廢的一種動力。隻是誰會想到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人大抵還是爭不過命運的。
莫淩晨掐滅手中的煙,向廣月的方向望了一眼,再收回,語聲淡淡:“聽人說過,在一個小鎮上見過一個同你們七少美貌相似的男子,但也隻是一麵看來,有人是已經回國了。”
這一說法許放也聽說了,當時也是又驚又喜的。卻要鎮定得不作其他反映,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七少和莫七少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不會真正的躲在國外安逸過活的。隻是,這一生,怕是不能夠相見了。他想,這也正是莫三少近幾日心情鬱鬱的原因。
莫淩晨頜首微微眯起眸子,深深的吸了口氣,就像嗅到了她的氣息。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縱使此生不見,老天也是眷顧他的了。
多好。
許放又想起其他,恭敬報:“三少,六小姐明天要去趟白小姐的老家。她被林子成和白小姐的故事感動,覺得不讓白小姐知道,會是一生的遺憾。”
莫淩晨“嗯”了一嗓,隻道:“她想去就讓她去吧。”那畢竟是他的妹妹,不是親的又如何,是仇人又如何,有些事情在時間的溝壑中,早也該被衝淡了。例如,仇恨。
莫風第二日安排好軍中事宜,便蹬上了前往白芍家鄉的路途。那山路真是崎嶇,一路青山環繞,兩側山澗時而傳出丁冬的流水聲。這一刻莫風心中了然,這樣的青山綠水中走出的女子必然要如白芍那般淡雅清新。
隻是真當去到白芍家鄉的時候她便後悔了,她覺得那是她此生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
人一生最痛苦的,有時不是你被何種東西蒙蔽了雙眼心境。欺騙無知又怎樣?至少那是不痛的。然而真當一切都太過透徹了然的時候,便發現,真相與痛苦,有時是相伴而生的。
莫風想,如果我不來尋她會怎樣呢?是不是就能當作她一輩子都活著?隻是有些遺憾罷了,遺憾林子成終是沒能選擇她。這隻是生命中的一點瑕疵,但她至少是活著的。可是她卻來了,心中便像被人深深的劃了一刀。那樣疼,露出錚錚白骨,血液從眼瞳中湧出,隨著眼淚緩緩的滑下來。
這個女子曾經是她的弟妹,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最後愛上林子成,一個女人一生愛過幾個人是否會被看作膚淺?可是這個女子,她便是掏心掏肺的愛了。她把愛化成一江春水,與廣闊的河水結合之後溶為一體。
她在縱身跳下行船的那一刻想些什麼?
白芍,你可是覺得累了?不想孤獨得一個人再走下去?
“怦”一聲玻璃器皿碎裂的聲響自花廳內傳出,男子第一時間從廚房中衝出來,灼焦的握起女子白析的指頭細心檢查。
莫桐未抽回手,笑起來:“瞧你大驚小怪的,又沒傷到。”
風傾宇蹙著眉頭看她,一伸手敲上她的額,作責備狀:“就不會小心點麼?現在是沒傷到,要是傷到了怎麼辦?”
莫桐未咂咂舌,理直氣壯:“不是沒傷到麼,什麼怎麼辦?”
風傾宇狠狠的瞪她,接著俯下身咬她的臉頰:“還知道頂嘴了,真若傷到你,莫要說我是怎麼心疼了,隻怕你的謹然也會急瘋掉。那小子以後也要像今天一樣,讓保姆帶出去玩,省著在家裏看得我心慌,比莫淩晨跟我搶你的本事還強。”
“竟瞎說。”莫桐未靠在他懷裏軟軟的笑,須臾,那笑一點點散去,淡淡道:“傾宇,你說白芍和慧心她們過得好嗎?白芍和林子成會不會在一起?那可真是一對好人。”
風傾宇攬緊她,親了親她的額安撫:“不要胡思亂想,他們一定會生活得好好的。有緣的人是不會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