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難過,隻是有點心酸,原來真的像書上說的那樣,很多人很多事在你放手的那一瞬間便已經改變了,再也尋不回了,沒有什麼人理所應當等待著她,沒有。
可是當蘇夕冉抬起臉來,卻看見周峪琿正靜靜矗立在前方不遠處,她立刻無法邁動腳步,隻得立在原地,他一步步向她走近,終究是無處躲藏。
一切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夜晚,喧鬧的街頭,兩個人狹路相逢,那般猝不及防,她隻覺得眼前的光線一點點暗下來,近處的霓虹,遠處的高樓統統變成模糊的影子,最明亮的卻是他的眼睛。
周峪琿在她麵前站定,聲音卻好似從極遠處傳來,“棠棠。”
她抬起臉來努力微笑,“咦,這麼巧。”
他眉頭微微皺起來,“你瘦了。”
蘇夕冉微微牽起嘴角,沒有看他的眼睛,淡淡道,“吳小姐還好吧。”
“旻旻?”周峪琿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吳家的司機剛才來把她弄走了,我想我有必要解釋清楚,在德國的那天早上,他們都在我房間的會議室通宵開會,旻旻被手機鈴聲吵醒,所以替我接了電話,我不想你誤會。”
她輕笑了一下,心中滋味複雜,辨不出悲喜,隻是說,“那不重要,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周峪琿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看著她的眼睛,仿佛能看進她的心裏。
兩人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沉默,有些事情如宿命一般,纏結而沉重,用盡詞句也無法詳盡訴說。最後還是他先開了口,“我送你回去。”
蘇夕冉隻說,“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他聲音聽來依舊溫暖如昔,像是在勸慰,語氣卻不容人拒絕,“你從後門出來無非是想要甩掉那些記者,可是這個時候這裏根本沒有辦法叫到車,再耽擱下去,我們會被那些你的老朋友發現了。”
幾個念頭在心中沉浮翻覆,最後她終於對自己妥協,徑自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心中忽然慌亂起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他和她離得那樣近,小小的空間裏,他的存在感實在是太過強烈,那體溫那氣息幾近將她淹沒,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逃避,最後發現,隻是徒勞。
蘇夕冉怔怔看著窗外,用力做著深呼吸,全身的肌肉僵硬而酸痛,從鼻翼到指尖,沒有一處不在用力,忽然覺得鼻端濕熱,抬手去擦隻見手指上的鮮紅分外刺眼,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想,一顆心似要沉到穀底,幾近絕望。
她一手按住鼻翼一手試圖打開手袋,慌亂間看到周峪琿把紙巾盒遞到她麵前,想也不想便接過來,紙上似乎也沾染了他的味道,撲麵而來,更讓人心酸。
血越出越快,薄薄的紙巾很快濕透,早前滴在手指上的那幾滴早已經涼下來,慢慢幹涸,那令人恐懼的腥氣一點點從身體深處泛上來,蘇夕冉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抽幹水分的植物,沒有一絲力氣,眼前的光線開始變得暗淡,仿佛整個世界都要被著血染紅,那腥甜的氣味讓人暈眩。
她一直低著頭,那血像是沒有凝結的趨勢,一直汩汩流出,周峪琿的聲音裏已經透著濃濃的焦急,“棠棠,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她快速打斷他,下一秒鍾忽然覺得不妥,語氣和緩下來,隔著麵紙,有點甕聲甕氣,“沒什麼大事,天氣太熱了,今天一整天都覺得很幹燥。
她說得輕鬆隨意,卻打消不了周峪琿心中的疑慮,血好容易止住了,鼻翼已經被捏的生疼,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車子開到她家樓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明顯暗下來,蘇夕冉一路上都沒有敢直視他的眼睛,分別的時候也隻是望著他的嘴角,聲音很小很輕,“今天謝謝你。”
周峪琿熟稔地將手袋遞給她,唇邊隻是淡淡的笑,“棠棠,時間到了。”
蘇夕冉仰起臉,想從他的眼裏找到什麼端倪,最終卻隻是徒勞,她再也沒有力氣去猜想他的什麼想法,隻是回去好好睡一覺,她清楚地感覺到事情在一點點滑向她無法控製的深淵。
不知道是方才失血過多,她隻走出了幾步便覺得頭重腳輕,腳下的路仿佛都變作了棉花堆,此刻的蘇夕冉隻想迅速抓住什麼東西,支撐她發沉下墜的身體,恍惚中她聽見周峪琿在大聲地叫她的名字,像是隔著太遠的距離,顯得飄渺異常,不甚清晰。
她最後聽到的聲音是手袋落在路上的那一聲悶響,身體直直往下墜去,像是瞬間失去了重力,什麼也抓不住,什麼留不住,連她自己也要失去,整個世界仿佛壞掉的屏幕,瞬間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