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峪琿抱著雙臂看她眼神中的譏誚,“棠棠,那個時候我就說過,隻有我說結束,你才可以走,現在我不想結束,也不想放你走。”
那樣沉穩篤定,仿佛他們談的隻是一筆合同,確定的隻是最後的價格,他完全主動,而她隻有接受。這讓她忽然沒有了鬥爭的力氣,一切原本都是徒勞,他是一位老練的獵人,步步為營精心捕來了獵物,怎麼會讓自己輕易地逃掉,而她呢,明明知道自己逃不掉,又總是徒勞地嚐試。
兩個人離得那樣近,卻像是今生都走不近的距離。
周峪琿將她大力拉進懷中,狠狠吻上她的唇,蘇夕冉卻在他懷裏掙紮,他用力鉗製住她的腰肢,任他予取予求,她覺得深深絕望,眼淚便那樣落下來,如斷了線的明珠,於他心頭翻滾不停,嘴唇移開了位置,一點點吻在那些淚珠上,他的聲音低啞無比,“棠棠,你還是和當年一樣,是個愛哭鬼。”
她無力地說,“當年,我好像說過,永遠不為你流一滴眼淚。”
當年,現在說起當年,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情,那些人那些事已經被遺忘在了前世忘川的彼岸。
蓮蓬頭裏的水柱大力地噴在她身上,長發似墨色的雲貼在她背心上,水滴沿著身體的曲線一點點流下來,肌膚立刻變紅,灼熱而痛楚,她忽然有種掙紮的快意,仿佛水流可以洗去一切,所有的愛戀和悲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浴室待的時間越來越長,總期望她從裏麵出來的時候,他已然離去。
玻璃上大片大片的水霧,她握起拳頭在上麵印一個小小的痕跡,再點上幾個點,儼然一枚小腳印,中學的時候總喜歡在上學的公交車窗上印下一個個這樣的小腳印,轉過臉去是十幾歲男孩子青澀而溫暖笑容,隻那麼一眼,便已經看進她心底。
出去的時候,他果然已經走了,她又說了那樣的話,一半是衝動一般的厭倦,他們之間那樣親密,這些年來身邊隻有彼此,於是也知道將傷害的匕首刺向何處最為有效,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彼此更疼。
她看了臥室一眼,枕頭仍在地上,被子半掛在床上像一張纏綿卻猙獰攤開的畫布,塗下最妖冶的顏色。周峪琿那樣理智嚴謹,在最私密的時刻卻是最熱情的情人,似一把烈火,將二人都燃燒殆盡。
她不敢進去,那裏麵全是他的氣息,令人意亂情迷卻更想逃離,穿著浴袍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外麵沒有月光的夜色,那一點微弱的光映在一瓶香檳玫瑰上,生出一種冷豔,有點旁逸斜出的美。
煙灰缸裏還有他抽過的煙蒂,她信手將它們點燃,一點點化為灰燼,後來漸漸冷下來,連最後一抹紅色也看不見,仿佛是過去,仿佛是昨天,已經無可挽回,卻還心心念念地想,如果當初不曾遇見。已經有太多時候不想記起當年的任何人,任何事,可是在這樣的夜裏,那些記憶卻變得異常清晰,仿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