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屋裏暖迷迷的,床上亂七八遭,掛壁空調嗡嗡吹著柔和的暖風。她穿著一件薄紗睡衣,能看見裏麵沒戴乳罩。見了薑夏,她大吃一驚,像不認識似的愣住了。有好幾分鍾,他倆都沒有說話。師母沒有對他擅自闖門發表不滿,以前遇到這種事,她會把嘴一撇說出刺人的話來。這會她有些息事寧人,抓起椅子上的罩衣,匆忙穿了起來。薑夏低頭生著氣,又發現她赤裸著雙腳。這種穿戴他非常熟悉。每次做完愛,她就這麼光溜溜地套上長擺睡衣,吸一支煙,去衛生間衝個熱水澡。他的質問也許粗鄙平庸,但他實在不願一聲不吭。她無精打彩的樣子依然魅力十足,除了她做的事情,薑夏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她哪兒都順眼,即使閉上眼睛,對她身上胎記或黑痔的位置,他仍了然於心。衛生間裏,電熱水器一直吭吭響著,閃著紅燈,一切跡象都表明她和新主任剛快活過。剛才她一定背棄了薑夏,背棄了齊教授,懷著歡欣忘了新主任抄她家時的那種卑鄙。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上前用雙手鉗著她的雙腕,臉上顯出正氣十足的神態。她背上剛剛涼下來的汗跡,又被汗水覆蓋了,她拚命暗中較著勁,讓四隻手停在兩人中間。他問,主任到這裏來幹什麼?師母忍著腕部的疼痛,一字一頓地答道,他不過來問問老齊生前的事。
“你就穿著這身睡衣和他坐在客廳裏?”
“那有什麼辦法,我本來都要睡覺了。”
撒謊,撒謊!薑夏想。
“他怎麼知道後門是開的呢?”
薑夏快要控製不住從容的話音了,師母乘他注意力不在手上,一把將右手抽回,眼睛一瞪,說,“我倒想問問你呢,自從你來過以後,怎麼連居委會的人也知道敲這扇門了?”她反過來用目光逼視著他,細小的鼻尖代替了從前喜歡指指戳戳的手指。拉扯中她的領子開了,幾乎半裸著,但她恢複了盛氣淩人的樣子。
他突然意識到這場談話已經毫無意義,他渾身痙孿地顫栗不止,顧不了舉動是否愚蠢,上前一把將她掀翻在床上。她身上那股令人浮想聯翩的香氣,沒能阻止他。他粗魯地抓住衣擺,硬把睡衣拽了下來。羞辱和憤怒使他的臉紅撲撲的,顯得生氣勃勃。這是她第一次嚐到他發怒的滋味,她嚇得活像一具臉兒慘白的屍體,身子發僵地聽他低聲咆哮。她怕再刺激他,決定什麼也不抗拒了,任他擺布好了。她脹鼓鼓的大腿有點涼,皮膚像貼了玻璃紙似的光亮。他像探案的法醫,精心檢查屍體似的,一雙鷹眼不放過大腿內側的任何蛛絲馬跡。他顧不得誰的自尊了,終於如願以償,在腿上發現了兩片已經凝固的精斑。完了,當他心想事成,找到她背叛的證據,一下泄了氣。
“你還想說沒有這回事嗎?”他悻悻地質問道。
師母的骨架很大,她活像一堵白牆立起來,承認的確隱瞞了什麼。幹脆,她說出了一切,不過她不認為是欺騙,他倆本來就無法長久。她說這話時,臉色又恢複了紅潤,樣子還是討人喜歡,仿佛當小醜的隻能是他。他太陽穴上的青筋鼓了起來,他的抽搐聲加入到了窗外風吹樹葉的嘩嘩聲中。他捂著腦袋,癱坐在椅子上,眼淚嗚嗚地流出指縫。他的哭泣也許在她冰冷的心上添了一絲暖意,她眼皮一紅,跟著流起淚來。她低頭看他,就像看一位無依無靠的孩子,絲白的大腿兒緊挨著他的手臂。後來,她用枕巾小心擦他的淚,把他哄上床。她像露水蒸騰的夜裏落在草地上的兩片花瓣,已經濕潤了。他們此時做愛顯得有些不同往常,他對待她就像對待一隻瓷瓶,生怕會把她碰碎了。更多時候,他醉心於欣賞她的裸體,用手撫摸沒有粉刺的玉白皮膚。麵對這隻又大又好看的白瓷瓶,他顯得笨手笨腳,感到無從下手。不像過去,他能給她各種粗野,讓她無法自製地叫出聲來。今天,他的毛孔裏充滿了驚人的柔情蜜意。他把臉貼在她暖哄哄的胸脯上,輕輕地吮吸,仿佛要吸幹殘留在她毛孔裏的不多的情意。他把她從前麵、側麵、後麵抱得更緊,他要感受她身上各處迷人的弧線。想到她剛被那位胖乎乎的有肝病的新主任睡過,她就變成了刺得他眼睛流淚的一片雪白。床單上散落著他倆的毛發,加上新主任的,和她豐腴的肉體上粘著的,令人感到這是一個亂雜的性愛工地。他注意到,她的大腿根部有被主任身體撞出的紅印,他的心又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