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城主?”
蒙瀚與奚婉清都大吃了一驚,但前者是驚慌失措的驚訝,後者卻是又驚又喜的驚訝。
若是此時讓姚夜午看見他一個外臣三更半夜地還在他最寵愛的靜柔夫人苑中逗留,以他多疑善猜的性子,隻怕明日他蒙瀚便可以收拾包袱回鄉下種地去了,一思及此,蒙瀚便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甩開了奚婉清的手。
奚婉清臉上的驚訝不過維持了幾秒,很快便眉開眼笑地迎了出去:“相公,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來了?我以為你今日在宣姐姐那睡下了呢——”
“我與軍中一些將領議完事後,睡不著,便想起過來你苑中看看,原本是想隻在窗外看看便走,沒想到過來時遠遠地看見你這竟還亮著燈——小懶蟲,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是在想我嗎,哈哈”伴著這罕見地溫情脈脈的聲音,姚夜午已經走了進來,一眼看見捂著臉從屋裏迎出來的蒙瀚,果然很是吃了一驚,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僵,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身畔一臉天真無邪的奚婉清,突然想起黎兒那一句沒頭沒腦的‘不好了’,心裏一沉,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蒙軍師?你倒是稀客啊!怎麼這麼晚了還在這梓桐苑中?你的臉怎麼了?”
“相公,我正打算明日一早就來如意閣告訴你這件事呢——”蒙瀚正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如何開口,奚婉清已經嘴巴一噘,攀著姚夜午的手臂,嬌嗲地先開了口,“你昨日不是與我說,你書房的燈燭太亮,晃得你眼睛疼麼,我想起你與我說的映雪囊螢的故事,便想給你捉好多好多的螢火蟲,也做一盞螢火蟲燈籠,這樣你夜裏熬夜看書時,便不會覺得眼睛疼了,可是方才我想在蓮池那兒捉螢火蟲來著,一不小心踩空了,跌到池子裏去了,若不是蒙公子,隻怕我就淹死了呢——”
“傻瓜!螢火蟲怎麼能當燈用?那個叫車胤的古人是家貧沒有辦法隻好出此下策!我不過是覺得好玩,所以說來與你聽聽,沒想到你這笨蛋竟還當真了!”一聽她說跌湖裏了,姚夜午立刻心疼地皺起了眉頭,“可傷著哪裏了?給我看看!”
“我沒事呢,是蒙公子受傷了——”手輕輕一抬指著對麵始終低著頭不敢與姚夜午對視的蒙瀚,奚婉清道,“相公,你可要好好賞賜他,為了救我,他的臉受了好重的傷呢,我已經用玉露金鳳丸給他擦過一遍了!”
“哦?可我記得蒙軍師你並不熟悉水性,那蓮池深不見底,你是怎樣將夫人救上來的?”漫不經心地如此一問,不等蒙瀚回答,姚夜午話鋒一轉,關切地道,“蒙瀚,你抬起頭來讓我瞧瞧,看傷勢如何——哎呀,可是被池底的礫石刮到了?為了防止有人下水摘藕,那礫石都是特意打磨過才丟到池底去的,尖銳無比!”
“屬下慚愧,讓城主操心了!靜柔夫人方才替屬下用了大食使者進貢的寶藥,如今已經不礙事了。”蒙瀚微微躬身,行個禮,謙卑地道,“夜色已深,若是沒有什麼事,屬下便不打攪城主和夫人休息,先告辭了!”
“也好,你就先退下吧。”姚夜午淡淡地道,“明日你再來緋月齋找我,我有事與你說。”
“是!”
“哎——”不等奚婉清完全想起來,他已經低頭匆匆地疾步出了苑門,望著他的背影,奚婉清有些擔憂地跺足,“——給你煎得藥還沒喝呢!”
靜靜地望著她因別人而焦急擔憂的側臉,姚夜午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手中緊緊攥著的一張紙條舒展了又緊,緊了又鬆,終於還是被他悄悄藏進了袖中:“不礙事,明日叫黎兒給他送過去也無妨,況且,那玉露金鳳丸極是有效,隻要抹了它,即使不喝其它的湯藥也無妨,小蠻,過來,陪我好好說說話吧!”
“真的嗎?他真的會無事嗎?”見姚夜午累極了一般,已經徑直饒過屏風,走到床邊和衣坐了上去閉目養神,奚婉清顧不上已經消失在苑外的蒙瀚,連忙跟了過去,脫了鞋子爬上床,坐在他身旁替他捶肩膀,“相公,你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為何如此愁眉不展?”
“沒什麼,隻是這幾日事情比較多,有些累了罷了——”姚夜午眼睛還是沒有睜開,不知掩藏住了怎樣的神色,享受著奚婉清的手輕輕柔柔地落在肩頭的舒適與放鬆的感覺,過了半晌,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小蠻,你覺得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