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符命群臣勸進 移魏祚新主登基(1 / 3)

話說帝聞澄被害,私心竊喜,因念:「權門無主,其黨必離。雖有高洋,素稱懦弱,不足為慮。群臣必來請命發喪,即可權歸一己。」那知洋懼人心惶惑,秘不發喪,托言養病在宮,命己代攝軍政。又思重兵盡在並州,須早如晉陽以固根本。乃夜召都護唐邕,部分將士鎮遏四方。邕領命支配各軍,斯須而畢。洋深重之。乃留高嶽、高隆之、司馬子如、楊愔四人守鄴。時子如已複任在朝,職為儀同三司也。其餘勳貴皆以自隨。臨行,謁帝於昭陽殿,從甲士八千人,登階者二百人,皆攘袂扣刃,若對嚴敵。洋立數十步外,令主者傳奏曰:「臣有家事,將詣晉陽。」再拜而出。帝失色,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者,朕不知死在何日。」洋至並州,入見太妃,泣訴兄變。婁妃大驚,淒然下淚曰:「此兒聰明曉事而不受訓,宜其有禍。然年未三十,遽棄我而逝,目前事業更靠何人?」言訖,悲不自勝。洋與左右皆為掩淚。

時宋夫人與其子孝瑜依太妃住晉陽,聞澄遇害,母子大哭。孝瑜年十三,有至性,請奔父喪,洋許之,遂單騎至京。洋為太妃曰:「兄暴亡,兒威名未立,恐人心有變,喪未敢發,尚祈秘之。」妃曰:「今後大事任憑兒主,但期無負父兄之業。」洋再拜而出,遍召晉陽舊臣宿將,大會於德陽堂。舊臣素輕洋,見之不甚畏敬。洋是日英彩煥發,言詞敏決,皆大驚。澄政令有不便者,洋悉改之。由是內外悅服,人盡畏而敬之矣。武定八年正月,距文襄之死已有數月,洋見威令已行,大權在握,乃遣使告哀於帝,請發澄喪。帝舉哀於太極東堂,遣百官致祭,詔贈綾羅八百段,治喪一如獻武王禮,諡曰文襄王。洋亦發喪於晉陽,令宮中、府中無不成服。朝廷議加洋爵以攝大政,乃進洋位丞相、都督中外諸軍、彔尚書事、大行台、齊郡王。詔使至,洋拜受,百官皆賀。二月甲申,葬文襄於獻武王之墓。三月庚申,又進洋爵為齊王,食邑五郡。蓋洋欲得其權,故令朝廷屢增爵位也。

一夜睡去,夢有人將硃筆點其額上,意忽忽不樂,謂管記王曇首曰:「我夢額上被點,得毋我身將黜退乎?」曇首拜賀曰:「此王大吉之兆也。『王』字頭上加了一點,便是『主』字。王不日當居九五之尊,為人中主矣。」洋曰:「勿妄談。」口雖拒之,而心竊自喜。又聞外間訛言上黨出聖人,欲遷上黨郡以應之。長史張思進曰:「王無庸也。大王生於西宮,宮本上黨坊基也,豈非上黨出聖人之應乎?且童謠曰:「一束槁,兩頭燃,河邊羖飛上天。』『槁』字燃去兩頭則為『高』字。羖,羊也。河邊,水也。水與羊,正大王之名。飛上天,是升為天子也。大王為帝奚疑?」洋喜益自負。

光祿大夫徐之才、北平太守宋景業皆善圖讖,共古天象,以為太歲在午,當有革命,欲勸受禪而不敢言。時洋有寵臣高德政,言無不從。二人因德政以白洋,洋召二人問之。皆曰:「天命已定,願王勿違。」洋然之,進告太妃。

太妃曰:「汝父如龍,汝兄如虎,猶以天位不可妄據,終身北麵。汝獨何人,欲行舜禹之事乎?此皆諸官陷汝於不義,切勿信之。」洋唯唯而出,以太妃之言告之才。之才曰:「正為不及父兄,故宜早升尊位耳。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王何失此機會?且讖文雲:「羊飲盟津,角掛天津。』盟津、天津,皆水也。羊飲水,王之名也。角掛天,升大位也。近聞陽平郡皇驛旁有土一方,四麵環水,常見群羊數百臥立其上,近而視之,卻又不見。事與讖合。人事如此,天意可知。王豈可違天而受不祥?」洋未決。因念先王舊臣若尉景、婁昭、段榮等皆已物故,唯斛律金在肆州,司馬子如在鄴,此大事必須與之商酌。因召詣晉陽,共議於太妃前,二人固言不可,且以宋景業首陳符命請殺之。太妃曰:「我兒懦直,必無此心。高德政輩貪富貴、樂禍亂教之耳。」指金與子如曰:「二卿之言實老成之見,兒宜從之。」洋不敢違,其事乃止。然自是忽忽不樂,常撫膺浩歎。又之才、景業等曰:「陳陰陽雜占,勸其宜早受命。」洋使術士李密卜之,遇大橫,曰:「此漢文之卦也,吉孰利焉。」又使景業筮之,遇乾之鼎,曰:「乾,君也。鼎,五月卦也。宜以仲夏受禪。」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終於其位。」景業曰:「王為天,無複下期,豈得不終於其位乎?」洋大悅,謂之才曰:「吾誌決矣,但諸勳貴議論不一,必先有以折服其說,方可行事。吾今者集諸臣於德陽堂,卿為我明辯而曉諭之,使之無阻吾事。」之才領命。俄而,百官皆集,共議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