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石州有一豪戶劉蠡升,乃偽漢劉元海之後。驍勇絕倫,民夷畏之。
離州百裏有一雲陽穀,穀內周圍四百裏,蠡升據之。招兵買馬,日益強盛。
手下精兵數萬,勇將百員。孝昌末建國曰漢,稱天子,置百官、多妃,一如天家之製。石州一路,皆被擾害。爾朱榮、爾朱兆進兵征討,俱為所敗,奈何他不得。近又得番僧二人,能行妖術,教演弟子二三百人,專事興妖作孽。
女曰九華公主,美而勇,亦授番僧之術,能剪紙為馬,撒豆成兵。窺見魏分為二,中原擾亂,遂引兵來奪石州。官兵不能抵敵,於是刺史楊天祐飛章告急。高王接得文書,乃於德陽堂召集諸將議曰:「蠢升強暴已久,非吾自行,恐不能收服。」諸將鹹請出師。於是點選精騎三萬,猛將二十員,即日起發。
入宮謂婁妃曰:「劉蠡升反,吾自往討之。有一事托卿,卿勿負我。」妃問:「何事?」屏去左右,私語妃曰:「楚國年幼,卿當以兒女畜之,加意保護。但此女性好遊嬉,當戒其靜守宮中,勿縱出外。澄兒屢在飛仙院外閑行,吾屢次見之,其意叵測。卿主宮事,尤宜防微杜漸,勿使弄出事來,追悔無及。」
妃笑曰:「楚國吾亦愛之,何用王囑?澄兒頗曉禮義,何敢妄行?吾自留心防之便了,大王不必掛念。」王曰:「得卿如此,吾複何憂。」又至飛仙院中叮嚀一番,然後至軍,命世子曰:「並州事爾自主之,倘有疏失,責在於爾。」世子再拜受命。王遂起兵星夜前往。按下不表。
再說世子自王出軍後,深惑鄭娥之色,邪心又起,每欲潛致慇懃,又恐泄漏,甚至廢寢忘餐,幽懷如結。一日,在瑞芝堂與私奴馮文洛談論外事,忽見飛仙院宮女李慶雲升階再拜。世子問:「何事至此?」慶雲曰:「奉夫人之命,送金櫻於公主,兼問近安。」世子大喜,遂同慶雲入宮,應雲拜見公主,致了主人之命。公主亦問:「夫人安否?」閑話一回,便即辭出。隻見世子亦出宮來,手持一書,封固甚密,付之曰:「公主有書送與夫人,你可帶去。」慶雲接書便去,回至飛仙院,把書呈上道:「此公主送於夫人者。」
鄭娥見封麵上寫:楚國夫人手啟。開函一看,乃是四句五言詩。詩曰:
金閨久無主,羅袂欲生塵。
願作吹簫伴,同為騎鳳人。。
娥看罷大怒,問曰:「此書誰與你的?」慶雲曰:「小婢出宮時,世子言是公主書,教我帶歸的。」鄭娥曰:「世子視我為何人,擅敢吟詩戲弄。我去訴知內主,看他何顏!」慶雲跪下道:「夫人且息怒,小婢有一言相告。若訴知內主,不過將世子責備一番,但合宮皆曉,議論蠭起,反若夫人無私有線了。不若還其書,絕其意,消磨於無事的好。」鄭娥被慶雲相勸,把怒氣按下,便道:「你將書去交於公主之手,說世子若再如此,決不幹休!」慶雲領命,複到世子府來,將書密呈公主,備說夫人見書大怒,命即送還。公主看了,果是世子親筆,大驚失色,對慶雲道:「你去對夫人說,此事看奴薄麵,切勿聲張。」慶雲去了。世子到晚入宮,公主道:「楚國夫人最為大王寵愛,世子送書與他,何膽大乃爾,獨不畏王知耶?」世子搶書,就火上焚之,曰:「今生不得此女,有如此書。」公主駭然,再欲有言,世子已出宮去矣。
一日,鄭娥在婁妃處夜宴而回,時已更深,行近院門,月明如水,四麵無人。忽見世子獨立階下,向娥曰:「請夫人少留片刻,我有一言欲達。」
鄭娥變色曰:「世子前日無禮,我將訴於內主,隱忍而罷。今夜尚有何言?妾非路柳牆花,任人輕薄。世子亦有父子之義,豈可不自知過!」世子道:「我自弘農相見,已致慇懃,夫人麵上並非寡情,何拒我若此?」夫人道:「高情雖有,大義難犯。」說罷便走。世子攔住去路,依依不舍。宮人皆懼,夫人發急下淚道:「君若無禮,我當撞死階前,以絕君意。」世子始懼,謝罪而去。娥至宮下淚不已,慶雲再三勸慰,又囑宮人莫泄,娥始寢。次日燈節,世子命造巧樣新燈千百盞,送入婁妃宮中,結燈山一座。妃設宴於寶慶堂,召諸夫人賞燈。唯鄭夫人不至,遣宮女慶雲回說身有微疾,不能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