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男人又在裏麵嘀咕些什麼,王樂魚就沒再聽進去了,因為她心頭驟然升起一陣恍惚,他,要去打仗麼?自己還沒考察完,他真的就要去打仗麼?王樂魚突然很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磨磨唧唧優柔寡斷膽小怕事,以至於他要上戰場了,自己總共才考察他一回。萬一他要一直戰到明年自己及笄的時候才凱旋,那自己豈不是很虧很虧?!白白浪費掉那麼多接觸他考察他的大好良機。可是,萬一,他要是,光榮在……王樂魚甩甩頭,忍不住賭氣似的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這個死相的男人!要是他膽敢提前翹辮子,不再給她考察他、對付他、改造他的機會,那她就用針戳爛他,戳穿他,戳成馬蜂窩,直到把他戳活為止!!!……呸呸呸,這個時候,怕是忌諱“死”字兒吧?王樂魚拎著屁股忿忿又失落地返回自己的屋裏,早飯也不吃了,一心隻想把握住眼前這點可憐的考察機會。
是夜。誌揚樓。
一眾要好的公子們在這兒聚首,既是商議南征之事,同時也算是給即將出征的方直、左寒和戰承嶪他們三個餞行。
八月的天兒,就算是到了晚上,也還是熱得透徹。酒樓老板殷勤周到地給這幫貴公子們挑了間二樓向陰的雅間,中不溜丟的地角兒使它並沒被白天的高溫蒸透,再加上所有的窗戶盡數一敞開,倒也算涼快。
殊不知,這樣的安排倒把藏在窗外大樹上的王樂魚生生急出一身汗來。不是頂層,她沒法子像上回一樣揭瓦,窗戶又大敞,她就是想藏在窗外也根本無處插腳。眼瞅著公子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大清他們在談論些什麼,更叫她抓狂的是,方直這回是背對著窗戶坐的,王樂魚隻能看見他的後腦瓜子。王樂魚急得除了忽閃她的大貓眼別無他法,而小挎包裏的花生米也效仿著她的模樣忽閃著它的小狗眼,卻是大氣兒不敢出一口。
“高湯——麻婆——老豆腐——上——”一聲綿長回轉氣勢十足的唱菜名給王樂魚唱醒了腦,貓眼瞬間眯成一條縫兒,居高臨下地斜睨著那個負責上菜的小二,小嘟嘟唇轉而就勾成了一跟烤彎了的香腸,相信饑腸轆轆的花生米也是這麼想的,它的小賊眼兒頃刻間迷離起來,條件反射地就滴吧了幾滴口水下來。花生米正準備朝那根“香腸”扭幾下屁股,卻沒防備王樂魚“咻”地一下就騰了空,花生米差些沒因慣性而被狠狠地甩出挎包。花生米驚魂甫定地死死扒著挎包的邊沿,它剛才泡泡一樣的美夢轉眼間就被耳邊“呼呼”而過的風給吹破了。
王樂魚徑直進了酒樓,尋著香味兒探頭探腦地找到了廚房的門,她躲進一個角落裏,四下看看,趁人不備,麻利地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攥在手裏,耳朵支愣著聽著廚房裏麵的動靜。
“二狗,把這果木烤鴨給二樓雅間的大人們送去!”
“好嘞!”
王樂魚眸子透亮,手心微微滲出些許汗來,緊接著,貌似那個叫二狗的小二托著個蓋著鍾形蓋兒的大盤子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王樂魚就勢往二狗臉上就勢一揮迷香帕,順手接過那個搖搖欲墜的盤子,蠱惑卻不厚道地低語一句:“去茅房呆著。”
轉瞬間,二狗的眼神就渙散開來,行屍走肉般掉頭去了茅房。王樂魚美顛顛地轉身剛要走,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趕緊把盤子撂到一邊,幾步追上二狗,打量幾眼他身上青不溜秋油漬麻哈的褂子,嫌惡地皺皺眉,視線再往下一掃,遂命令道:“把你的圍裙脫下來!”
中了迷魂香的二狗乖乖地照做,王樂魚一把扯過來,抖了幾下就圍到了自個兒的腰上,四下一摸,還在圍裙的兜裏摸出個做麵點時布麵用的小麵袋子,王樂魚偏頭一想,也豁出去了,下手就將麵袋子往自己的臉上“呼呼”撲了幾下。這下,可是有了狗腿小跑堂的模樣了吧?王樂魚不照鏡子也自覺很得意,喜滋滋地重新端起盛烤鴨的大盤子。
幾步便到了公子們包下的雅間外,王樂魚吸氣吐氣再吸再吐,同時心裏連續默念“王樂魚很美!”無數遍,這才揚著眉吐著氣地踢門而入。
最愛烤鴨的齊劍一看那鍾形器皿,當下大笑道:“哈哈,烤全鴨來啦!”光喊還不算,他幾下都按捺不住對烤鴨的狂熱,於是迫不及待地離席衝了過來,一把掀開了蓋子……齊劍傻眼了,徹底傻了,他被眼前的一幅詭異的畫麵生生給震傻了,大嘴撐在那兒半天沒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