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柔荑
茫茫人海,文字為橋,有幸結識了作家黎傑。他是詩人,《等愛的槐花》是他的散文集。我對好詩人一直懷著敬意,以能詩能文的家鄉人黎傑為傲。他踏實生活,懷著熱忱寫作,其作品優秀而真實。同時,他又是自然萬物的筆錄者,人情冷暖的旁觀者。眼下,文學的旗幟上獵獵作響的不再是信仰與崇高,而是消遣性、娛樂性、審美性或藝術性,快餐文化衝擊著世人的視聽,而黎傑的文字卻如濯濯清泉,把世俗人眼擦得忒亮。
我向來認為詩人寫散文得天獨厚,語言簡約而輕靈,意象豐富,形散神凝,他們可以把自己的詩揉碎化為散文的魂,華麗而高貴。詩人黎傑的作品在這方麵尤為出色,文集裏不止《春天被點燃的桃花灼傷》一篇兼具詩與散文的元素,文字透著空靈,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和穿透力。
輕闔雙眼,循著作者文字的觸須,沿著他思想的隧道,走近巴山蜀水,捧讀他的傑作——散文集《等愛的槐花》。書名出自本書中同名的一篇文章,《等愛的槐花》一文帶著“五四”時代的探索和理想主義的浪漫,衝擊著今天的快餐愛情,它告訴人們應該如何去愛才不枉來人世走一回。
幾十篇美文如一粒粒耀眼的寶石鑲嵌在愛的基座上。梭羅感歎:“除了更深地去愛,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治療愛。”作者的愛或深沉或直露,愛值得愛的一切生靈,愛家鄉,愛南充這片熱土,愛大自然,詩人黎傑愛上愛了。以《空調·鳥》為例,作者的空調室外機裏:“我決定打開室外機看看情況到底咋樣……最先映入我眼簾的是那幾隻伸著小腦袋,以為我是老麻雀的粉嫩肉色的小鳥,麵對這窩可愛的幼鳥,我心跳加速,驚喜不已。妻忙說:‘快蓋上,這些嫩鳥受不得強烈太陽的照耀,它們都還沒睜眼呢。’我理解作為母親的妻子此時的心情,忙蓋上機蓋。”
天氣愈來愈熱了。
電扇根本起不了作用,中午或者晚上我們都不敢用空調,害怕驚動了這窩小鳥……‘再忍幾天吧,一般小鳥在十五天左右就可以飛翔了’……寂靜的午後或者是熾熱的夜晚,我們都顯得非常的安靜,就是這種安靜,讓我們都感受到了一種涼爽,室外機裏不時傳出的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成了我們的催眠曲,我們就枕著那些聲音睡著了。
大愛,凸顯了作者的人格魅力與悲天憫人的情懷;博愛,拓寬了作者的視野。地震題材、奧運題材嵌進這本集子裏,是那麼和諧安適,絲毫不顯擁擠,給讀者呈現了一次精神盛宴。
大愛,讓黎傑的文章始終閃爍著智慧和靈感的火花,這本散文集佳作迭出,以《漸行漸遠的村莊》為例,可窺一斑。
村莊,小溪,是無根飄萍夢裏的念想。陶淵明倦怠了,返身便有村莊接納他,我們這一簇簇城裏人還有村莊嗎?如果誰還未與農耕文化恩斷義絕,那麼,誰就擁有屬於自己的村莊和小溪,或遠或近,承認不承認,它就在那裏,不離不棄。小溪,在需要的時候,蕩滌身心。黎傑擁有自己的村莊嗎?毋庸置疑,他對生養自己的村莊懷著質樸深厚的感情,他是村莊的主人而不是過客,他以主人的姿態、以親密無間的方式向村莊靠攏,卻驚覺自己與村莊有了一層撩不開的隔膜:“總感覺到有一絲絲的涼,涼得讓人心悸,涼得透心,從踏過田埂的那一刻起,那股股涼就無處不在,躲也躲不開。”
這種涼意阻隔了他與村莊的親密接觸,使村莊變成了一座鎖鑰重重的城堡,他懷揣的鑰匙已然生鏽。更讓他惶惑的是,這種涼意滲透於母子的交流中。70高齡的母親接待從城裏返鄉的兒子,像對待嫁出去的女兒一樣客氣,這讓他難以接受。
母親從屋裏端出一盆熱水,盆邊搭一根新買的毛巾,忙不迭地叫我們洗手。
很不習慣,仿佛有一種深深的隔膜,無端地生了出來,無法釋懷,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對於他的兒子變得這樣的生份了,這種超乎尋常的關懷,讓我接受不了,而又阻止不了。(《漸行漸遠的村莊》)
隔膜,代表回不去或者不願意回去,就如文中已嫁作他人婦的小芳不可能還原為村姑一樣,一切美好與遺憾都留存於有形的村莊,在《漸行漸遠的村莊》裏,村莊抽離了實體,提升到形而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