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默寒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有些無措地喃喃道:“你知道了…既然你知道那水裏放了毒,你為什麼要喝下去?為什麼!”
他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一般。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寒哥哥,從小到大,我相信的,從來都隻是你一個人啊…”
她從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直未讓他看見的天皇之冠,鑲嵌在頂部的巨鑽發出的光彩炫目耀眼,他的心為之一抽。
“這個是你要的吧,娶那個女人的代價,是它吧。”
是什麼時候,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人保護的小丫頭了;而他,也漸漸走出了她的世界。
她的笑容淒厲而又絕美,她拍開了他想要接住自己身體的手,冷聲道:“白默寒,不要碰我!”
她倔強地用手臂支撐著身體靠在牆壁上,可最終也是徒勞。
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說的話,即便沒有聲音,他也聽見了。
“我欠你的,已經還清了…”
“阿慕!”
飛蛾的一生很短暫,它們天生生活在黑暗的世界裏,不能接觸陽光;可那樣的生活,它們也會厭倦,撲向光明的那一瞬間,哪怕結果是死亡,它們也不會後悔。
我是那隻飛蛾,而你,不是黑夜,而是那團火。
嗯…她已經好久沒有真正思考過了,自己到底是為了誰而活?為他麼?
對啊…今世,我欠你,如有來世,我一定不要與你相見…
他曾說過,她是一塊萬年冰封的寒冰。因為時間的打磨,生出了棱角,雖然她不斷地刺傷了別人,但同時也刺傷了自己。
也許,在幼時那一段如同過眼雲煙的時光歲月裏,唯一了解過她的人,隻有他一個。
可他卻也許根本不會記得,在孤兒院裏,他曾經救過一個小女孩的命;他失憶了,在他的記憶裏,他永遠隻會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
她從來都知道,那一切不過隻是一場忘卻生與死的幻境,一場不切實際的夢魘。她也知道自己無法一直生活在夢中,可夢境太過於美好,她不願睜眼,以至於一味地飛蛾撲火,最終使自己傷痕累累。隻是,這一場夢,醒得太快了。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飛蛾撲火的結局,不過便是死亡…
可我,亦是心甘情願…
伊慕隻感覺自己掉入了無底深淵一般,四周一片漆黑,即便是伸手也看不見五指,身體直直地下墜,卻一直碰不到底。
恍恍惚惚間,伊慕竟然突然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輕念道:
“神魂滅,亡靈休,古道輪回,浮夢一生。”
她可以聽出,那聲音的主人是屬於一個年輕男子的,雖然看不見人,可她隻感覺這男音顯得虛無而縹緲,仿佛從天際傳來,又似響徹地獄深處,如珠玉般潤滑,帶著古代書生的儒雅之氣。
“吾已經還了恩人的心願,契約也是時候解除了。”
無際的黑暗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白晝,伊慕隻感覺眼前亮得刺眼,便下意識把眼睛閉上了。
光亮中走出去一年輕男子,一身白衣翩飛,墨發墨瞳,三千青絲束於腦後,眉眼間帶著微微的笑意。他的指尖輕觸她的眉心,她猛然回過神來,隻感覺眉間傳來如針刺般微弱的痛楚。
一滴金色的血液從她眉間滴落,白色的世界出現了變化,二人腳下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色圖案,仿佛有生命般發出陣陣帶有喜悅的震鳴。伊慕皺起眉頭去仔細查看,卻發現這個似黑色圖案並不清晰,準確來說應該是並不完整。
男子劃開自己的指尖,一滴暗紅色的血液滴落在圖案的中心,隨即向四周蔓延。
“以吾之名,契約解除。”
又是一陣刺眼的金光閃過,伊慕驚訝地發現男子墨色的發絲瞬間變成了純粹的銀白色,那雙墨瞳也染成了璀璨的金色。他眉眼間的溫情與笑意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漠然於世的冷淡。
眼皮越發沉重,意識漸漸消失,在徹底昏過去之前,她聽見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那個聲音一如縹緲與淡漠。
“傷已愈,斷弦續,絕境難困,不悔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