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一劍曾當百萬師 終曲(下)(1 / 2)

空翠湖對岸,蕭逸峰丟掉適才蒙麵用的黑布,觀望了許久都不見水中有動靜,心裏不禁有些焦急,暗自嘀咕:“怎麼還不出來,該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紅日西斜,夕陽最後一抹餘暉即將消失在遠方的山巒之後。又過了許久,李琦才在暮色的掩護下從湖水中鑽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竟是毫發未損,上岸後從懷中丟出幾個被刀鋒刺破的空皮囊,暢快地深深吸了口氣:“可算是把這一身豬血都給洗幹淨了……”

看著一向俊美倜儻的他此時渾身濕漉漉的狼狽模樣,蕭逸峰忽然覺得有些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忙掩飾般地將那幾個裝過豬血的空皮囊踢入湖中,關切道:“我平時不常用刀,怎麼樣,剛才沒傷著你吧?”

“沒有。你刀法挺準的,每一刀都恰好劈開一個皮囊,豬血染了我滿身,看起來還真挺像重傷落水似的。”李琦笑著脫下濕漉漉被血染紅的外袍,夏夜的風微帶涼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說起來,還多虧當年在會稽剿殺海賊時跟水性好的將領學了些,否則今天還真遊不了這麼遠。”

紫芝也從一旁的樹林中跑了出來,拿著一件幹爽的衣袍幫他換上,又是擔憂又是關切:“幸虧是夏天,要不然豈不是把身子都給凍壞了?”

李琦又掩口打了個噴嚏,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紫芝毫不示弱地回瞪他,隨即又溫柔地笑了起來:“你沒發現這些天總有人跟蹤咱們嗎?就是剛才,林子裏好像也躲著個人呢。陛下心性固執,有些事隻怕一生都難以釋懷,隻要我還在你身邊一天,他就會對你心存芥蒂。這次你借假死脫身,無論陛下相信與否,以後海角天涯,他都再也找不到咱們了。”

李琦無奈地仰天歎息:“裝死也可以換個法子啊,為什麼倒黴的總是我?”

紫芝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向湖邊的一處閣子走去:“走,咱們到那邊烤火去!”

蕭逸峰也含笑跟在他們後麵,忽然想起這間閣子正是當年他與靈曦一同避雨的地方,那天她第一次吻了他,唇間清淨溫暖的氣息宛如夏夜裏盛開的梔子花……原以為一生無緣再見的人,最終還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這就是命運對他的恩賜,不是嗎?三人在小屋中圍爐而坐,蕭逸峰用火鉗撥了撥爐中燃燒正旺的炭火,忽然有些感慨地笑道:“你們倆真是我見過的最灑脫的人,多少人為了功名爵位不擇手段,而你們,竟然說不要就不要了?蕭某這輩子從沒佩服過什麼人,你們算是第一個。”

李琦一邊烤火一邊笑道:“這有什麼?在長安如履薄冰的日子過得久了,也想攜所愛之人泛舟五湖做一對閑雲野鶴,就像你和靈曦一樣。再說了,人生短短百年,若是一輩子都隻為了權位爾虞我詐,豈不是太可悲了?”

蕭逸峰讚同地頷首一笑,又問他:“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自然是陪我家娘子看遍世間美景,嚐遍天下美味。”李琦笑著攬過紫芝的肩,忽然又有些不放心地問她,“元元還那麼小,把她留給玉郎和茉兒照看,能行嗎?”

紫芝忙不迭地點頭:“能行能行,交給玉郎我放心!”

李琦仍對此事深表懷疑,想了想,卻也隻能對蕭逸峰鄭重囑托:“妹婿,我們明日一早就走,接下來的事就拜托你了。”

蕭逸峰豪爽地拍著胸脯:“我辦事,你們也一定放心!”

次日天剛蒙蒙亮,李琦和紫芝便策馬一路向東行去,路上輾轉得知消息,盛王遇刺一事在長安已是人盡皆知,隻可惜官府派出的差役始終沒有抓到凶手,幾天後才在城外的空翠湖中打撈出一具泡得麵目全非的屍體,皇帝李豫下旨為其風光大葬,追贈太傅。經此一事,玉郎和茉兒的婚事倒要因“守孝”而推遲三年了,不過這也沒關係,反正武都王妃的人選已定下了是茉兒,不必擔心再有什麼波折。

接下來的人生隻屬於他們兩個人,幸福就在眼前。

紫芝絲毫不覺得旅途辛苦,每一天都興致勃勃,眸子裏閃動的明亮光彩讓她看起來又年輕了好幾歲。在宮中臨摹下來的那副海圖此時倒派上了大用場,二人一路遊山玩水抵達會稽海岸後,便從當地豪商手中雇了一艘海船,揚帆出海,幾日後順利抵達璿璣島。時隔多年,昔日被吳家海賊占據的島嶼再度變成一座荒島,吳子楠的墳塚早已找不到了,山野中卻開滿了嫩黃色的小小野花,隨風搖曳,嬌豔動人。

潮水依舊一波波地湧向岸邊,濤聲悠悠,海風拂麵,吹得人衣發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