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回 泄真機六世同夢 絕邪念萬載常清(3 / 3)

素臣道:“萬子萬孫,相傳是高皇帝初定鼎時,問國祚修短,青田所答之語。即果有得驗,亦必祖宗聖賢所推獎,過後始知,不必預擬。”水夫人向素臣道:“我與爾何等之人,乃為至聖母、至聖所獎愛,各帝母、王母俱加推崇。隻緣有辟除佛、老一事耳!能言距楊、墨,聖人之徒,亞聖之言,豈虛語哉!昨日除夕,今日元旦,四世同夢,俱屬吉兆,天庥君德,皆當叩謝!”那香案是早備下拜天、謁聖的,古心、素臣忙將兩校畫燭點起。水夫人親手拈香,率領合府男女,先拜天地,後拜北闕,禮畢而退。外史氏珥筆至此,喟然而歎,繼之以詩。詩曰:

崔顥題詩黃鶴樓,青蓮閣筆幾千秋;

自雲黃鶴何時還,芳草睛川無日休。

理實盡教蜉子撼,曲高寧慮裏人咻;

因經立傳由自左.北道南來自予遊。

吳會聲名駕齊、魯,鬥牛光耀越奎婁;

子遊複起推文白,盲左真傳到野叟。

盲左浮誇猶在道,野叟傳信不探幽;

奇文曆曆過班、馬,正學堂堂繼魯、鄒。

五色箭縷金玉品,七星刀刻夏、商球;

仁君忠相千年遇,聖母賢兒百載猷。

六世人宗高泰、華,一門天馬騁驊騮;

休題介士魯男子,不教神童李鄴侯。

咄叱訪論項籍勇,指揮全失子房謀;

才郎滴滴皆英物,淑女人人盡好逑。

幻到非非難著想,變生霍霍不停眸;

牽腸似線晨昏結,洗麵如珠日夕流。

樂事賞心金不換,恩情團片水同柔;

將窮海市須臾設,欲辟蠶叢千萬頭。

顧虎、季龍形繪寫,宋斤魯削費雕搜;

卻從頰上添毫出,全向行間攝魄收;

百尺竿頭談性命,兩歧途內別熏蕕。

釋迦膽落春風譜,老子魂飛曉日嘔;

天道有常留碩果,人心無複類獼猴。

守先待後真經類,注孔詮義詎史僥;

賈論屈騷皆碌碌,楊文馬賦更悠悠。

包羅天地收全局,旋轉乾坤定九州;

不為求名甘自獻,豈因炫玉故輕售,

欲將昔聖先賢意,長與千年萬古留!

總評

六世同夢 此大夢也!一家之人,一日之夢,而聚數千年之聖人,與數十朝之聖君,與一朝曆代之祖宗,更推而至於聖賢之所生。此尤開辟以來之第一大夢也!崇正辟邪之事,至除滅佛、老而已極;陳滅佛老之報,至慶祝百壽五百餘丁而已極;於是更從旁文生色以補足其意。而書不得不完,完以一夢,似蹈家虛無之弊。而完之以如此,古令第一大夢,則非家說出子虛烏有旨者可比。

由文施得夢,而漸入文龍之夢;由文龍得夢而更至於水先人、素臣之大夢;汗出蒸蒸,氣如炊釜,皆至日午而始醒。二夢何以獨長?蓋文氏家法,每晨省視乃自礽郎起。至水夫人寢所而始畢。故文施、文龍之夢必醒在前,而後可聽水夫人、素臣之說夢。然則前回敘好文初按家法行晨省之禮,為元旦說夢地位也已。

除滅以後,苟無數十年之教養,則邪說未必不複熾,而人心之正不正難於逆料;故佛、老無日不處厝水積薪之勢。而二千年來終於不敢議除滅者,難在聖君賢相久於其位,以完數十年教養之功耳!作者深知其故,移弘治之年於成化;而又留弘治之年於正德。首尾五十年而後人心中無佛天尊像。噫嘻!北齊、後周之所以旋滅旋起者,即是故也。

佛老除於中國而不除於海外,非真除也!素臣以一身肩此重任,而國難初平,遽遭獅吼之變,比聖主改元,新政大行,而已年過四十。苟非龍麟二子及敬亭、何如、日京三人分任,海外之事,則三十後之人心,安得驟如夢中所見?書中於龍群之事尚寫正麵,獨敬亭等三人從旁點透,無一篇正麵文章。故於此處歸重三人,令讀者恍然,於火書廬居之不可不善其後也!

文施乘龍而至波而都瓦爾,素臣夢中亦乘龍而至大人文國,隱隱見文氏之有施,亦一素臣也;礽郎又一文龍也。開括後局,盡在無文字之處。然則謂此書未畢,再續百數十回也亦宜。

曆代聖賢之母,聚於一堂,而陸母於數百年之後,不免被逐。主靜之功誤入老氏,率天下之人而相趨於邪教,而猶靦然見列於程、朱之下,可乎?故佛、老不除,而兩廡宜設陸子之位;佛、老既除,則兩廡有文子,不得不撤九淵也!

正史有恭閔惠皇帝,而無明宗讓皇帝;有恭仁康定景皇帝,而無莊宗景皇帝。此所以有私恩於文氏也!萬子萬孫,青田隱語,世傳《燒餅歌》中曾有此文。然我謂文氏子孫世世為相,雖弘治以後君皆中主,而權閹之禍已除,亦何至釀為啟正之亂?

以黃鶴詩入手,絕不關於書中大旨,而借此以重題第一位聖君、第一位宰相,屹然兩柱,筆法之妙,巳見首回評中。而此外聖賢牌位之下,紅紗罩起金書,書樣者,亦以明孝宗、文子屹然並立。一百數十回書一線到底,那得無此大柱意耶?而外史氏一首長歌與黃鶴樓詩首尾輝映,自是一定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