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 五子說策請五湖 六女按名歸六院(3 / 3)

因成全、伏波出差,暫留春燕、秋鴻於安樂窩邊間,與又全、鳳元妻妾一淘住宿。東宅屋多,古心人少,派始升夫婦、任公妻妾、洪儒夫婦,同居東宅。西宅空出兩廳,安士豪、成之、無外於第三進,雲北父子於第四進,天生、鐵麵夫妻於第五進,有信、以神、玉麟及二妾於第六進,全性父子第七進。福建六雄,山東十二將,俱分住東西宅從屋。十名男卒及新賜十二名童男,分派日升、補袞兩堂及西宅內住宿伏侍。十名女飛卒及新賜二十名女婢,分派月恒堂、安樂窩及各樓下住宿伏侍。是晚,內外三宅,合府歡宴。席散,水夫人命素臣宿田氏房內,輪至天淵畢,即獨居日觀樓、令熊熊、鳥鳥、春杏、夏蘭伏侍。嗣後,值諸媳月事初淨,妻則進各房寢宿,妾則各令婢女抱衾稠,至月恒堂薦寢,以別體統,兼不虛上皇之賜。素臣唯唯遵命。

初九日,拜謝相送各官,即請陪大媒,行納采問名禮。初十日。納吉,請三宅親友陪待大媒。十二日,納征請期,請雙人、赤瑛、心真、首公、吉於公、連城陪席。擇吉十六日,素臣告廟,行親迎禮。用鎮國大學士全副儀伏前導,公主鹵簿車輅隨發,後麵一色小內監,名執鎮國世子小仗全副,龍兒一品冠帶,騎著小馬隨送。加以公侯大臣命婦送車,車輛絡繹不絕。文恩、文容、金硯各率標下將弁軍兵,披執鼓吹,於道旁夾護。皇城內老幼男婦,觀看者填街塞巷,俱說嫁娶之盛,目所未見。

公主鳳轎到門,素臣揭簾,同至祖廟再拜,進爵讀祝,又再拜;出詣鳳羽樓寢室,與公主交拜;就坐進饌合巹畢,複相向相拜,鼓樂人等俱退。水夫人率諸媳、款各婦於日升堂。古心、始升陪大媒於東宅大廳。文恩、文容陪內使於西宅大廳。玉奴、阿錦、賽奴、雲氏陪女官於月恒堂之中。春燕、秋鴻、小躔、天絲陪各宮女於月恒堂之東。紫函、冰弦、秋香、生勝陪各命婦眾婢於月恒堂之西。金硯、錦囊款各內監於門廳。其餘內使各執事人等,有文虛、張順、奚勤、韋忠各派員役,於東西兩宅小廳及長史中軍等廳宴犒。各處席散,素臣出送大媒內使,入定水夫人已畢。金蓮寶炬下,細觀公主,比金階相見時,出落得更是風流。但見:

縷縷青絲,挽出巫山秀氣;垂垂金縷,漾來洛浦靈光。眉緊而長,雙蛾入鬢;目明

而壽,丹鳳凝珠。櫻桃口吐出蓮花,功救他黃屋內兩朝天子;春蔥手擘開銀杏,破解過

白衣中一個大人。滿腹五車書,虧你瘦生生嬌怯娃兒,如何貯得;寸心千古事,除卻烈

轟轟英雄男子,那個參來?隻此刻花冠卸處,丹桂香飄。已是玉容生百媚;到中宵春汗

濡時,芙蓉水浸,可知粉麵更千嬌!

素臣擁入錦衾,摟著一撚腰肢想著兩番恩德,好生憐惜,無限慚惶!

一個極諫直言,名擅千秋奇男子,一個隨機應變年方七歲女神童;一個七蠱忽攻心,險斷送想中淫女,一個千日不解帶,生救脫意內情郎;一個六度姻緣生感生憐,無限思情非為色,一個初經風雨又驚又怯,自憐嬌小不勝春;一個說救命恩人,聽枕邊百囀流鶯,忍教你悲啼欲死;一個說下床君子,到被中雙棲彩鳳,便難為道學先生。一個說壯歲息配弱齡,況已一妻四妾,恐辜負你青春年少;一個說老夫尚得女妻,即令三宮六院,自甘分金碗玉餘。一個說你的姐兒就是我的妹子,大妹不婚終婚小妹;一個說我的親爹便是你的假嶽,大姨弄後弄小姨。

次日,公主出謁水夫人,滕嫁官人以會典進,傳旨令公主遵照行禮。水夫人西向坐,公主東向立,行四拜禮,水夫人答二拜。複請田氏,田氏述知初意,讓公主為正,公主道:“有君命在,姐姐何必過謙?”水夫人道:“此非左媳過謙,實出自感恩之誠。但既有君命,自當恪遵,毋以私廢公也。”於是田氏居左,公主居右,平拜四拜。璿姑等請公主坐受,公主不肯,東西向立,受二拜,答二拜。古心、阮氏行臣民見公主之禮,公主力請家庭之禮見。水夫人道:“會典雖有公主拜舅姑之禮,而自國初至今,未有一人行之者,行之,自老身始,實仰體皇上聖明之意。若翁姑丈夫以外,再行抗禮,則太褻國體矣!公主可坐受伯姒之拜以尊君,嗣後仍酌行家庭之禮,則公主之謙誌亦伸矣。”公主隻得西向坐,受四拜。隨即請古心夫婦西向,公主東向拜之。

次及五子、三侄、一甥、一甥女、各婢仆、內監、宮女、為奴人等俱見禮過。鸞吹從東宅過來謁見,公主熟視鸞吹,鸞吹熟視公主,不覺兩人心頭俱突突地跳蕩,麵色忽紅忽白,改變不定,眼裏便酸酸的,隻顧要流下淚來。眾人看這模樣,無不詫異。正是:

紾臂閱牆皆後起,淚流心跳是先天。

總評:

欲寫馬之化人,先寫馬死;欲寫馬死,先寫馬俯首汗出,渾身抖戰;欲寫汗出抖戰,先寫拜馬;欲寫拜馬;先寫神猿,神虎之類,欲寫猿虎,先寫天子之廬有遺賞,諸臣之讚頌明良。此波委雲屬之妙也!然寫至馬死,而天子流淚懊悔,素臣心如刀絞,天子複令搭棚、製棺,以禮殯葬,則當時目擊後無臨文。固無有更於請祭、加封之外,別起一念者。而忽聽阿噲一聲,落出一個七八歲女子,此是何等神通!

天子微笑雲:“此豈釣弋夫人,”而果一劈即開,善讀書者必逆料後日將有承恩冊立之事,就意其故作疑陣,以障天下後世錦繡才子之心目也。明用古事,卻暗翻前局,方不是拾人牙慧。

掌紋成字,又用古事,天子複明說為魯夫人,祥兆加一倍作疑陣,以障人心目,此為遊戲神通!

天子造物之奇一段,議論妙不可言!化呆為活,化疑為信。凡出奇者,必當以法詠歡而熨貼之。

欲見諸子之長,先見龍兒之短,此抑揚之法也。而短處饒有英氣,更得水夫人一番表白,尤見頭角崢嶸。

五子各出一見,令人目迷五色,如入五花陣中,殊不辨其東西南北也。水夫人雖獨賞智囊,而鳳既暗同,鵬複點首,所不許者惟龍兒耳。乃鸞吹等文俱以為然。然則此五兒者,非特芝蘭不足以刺之,即有造亦不足美之矣。五子五謀中,夾入針砭鵬兒一段,橫山截水,以靈活之,文家之秘。

四子俱欲致之使來,鵬兒並不被跡其所往,立此翻空,方免雷同之病。

水夫人一時會心,即許鵬兒,及知其素性,便下針砭,雖使莊周複生,無從置辨。與夫子喟然與點複因其問而裁之之意正同,真不愧女聖人之目!

欲寫賜婚,先寫辭病;欲寫辭病;先寫瞰亡;欲寫瞰亡,先寫往拜,而知賜宴之事,亦是波委雲屬之妙,熟於此法,豈有突如其來之病?

寫素臣不肯就,隻呆在椅上,及垂淚而出八字,便已寫足,所謂一語勝人千語者。紅豆私與皇妃議論一段,可謂眼高於頂,知包其身。

進第派居,尚婚款宴兩段大文,隻是趁筆寫來,絕非經意,而位置天然,不可移掇,所以為妙。

回末一段,非特昂起作勢,是極寫天性之感,破盡異端滅性之學,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