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痕滿眉,淚痕滿眼;雨打鮮花,風欺乳燕;
三分殺氣,七分慈善;七分正氣,三分媚軟。
素臣暗忖:還是中人之資,兼有貴相,與容兒正是一對;亦且盡有用處。喝令容兒解縛,帶過一邊。容兒急解其縛,同著叩謝起來。碧蓮、翠蓮忙攙扶進內,向他陪話去了。奚奇吩咐,將色空、褚宗二人,綁出斬首;其餘頭目嘍,願降者收入隊伍,不願者釋放回家。左右頭目將二人綁起,颼的一聲,掣出腰刀。素臣忽然觸起念頭,喝道:“把色空殺了;且留下褚宗,帶到後邊,我要問話。”
頭目疾忙收刀,把褚宗放綁,帶至聽濤樓下。素臣令頭目回避,問褚宗道;“我問你一事,若說得明白,饒你一死!你在靳仁門下,知道前年九月中,連兵部牆門內張皮匠家,有兩個女子,……”褚宗不待素臣說完,忙答道:“小的知道這兩個女子,隻求爺爺開恩。”
素臣道:“這兩個女子,被靳仁搶去,一個投河,一個現在何處?若有半句虛言,終須吃這一刀!”說罷,掣出寶刀,目而視。褚宗戰兢兢的道:“小的實說,小的不敢扯一個字的謊,這個女子,叫做劉璿姑,是張皮匠……”素臣喝道:“不必說這閑話,你隻講他現在何處,死活存亡便了。”褚宗便道:“不曾死,現在東宮爺處。”
素臣一聞此言,心頭放下一塊大石,定心細問道:“你且把劉璿姑被搶後情節,慢慢的備細說來。”褚宗定心細述道:“這是府中一個軍師單大哥單謀的計策,叫人去連府後門柴倉上放火,趁著鬧,用假票假差,把璿姑和他一個嫂子,騙搶下船。他嫂子先跳了河,這璿姑便跳不成,藏在東莊,誓死不從。公子幾番要苦毒他,又愛他相貌,怕著損傷;去引誘他,又引誘不動。隻得央求一個人去做說客,誰知這人反被他說動,雙雙的跳出圈子去了。”素臣急問:“這人是誰?怎樣跳出圈去?”褚宗道:“公子一個奶娘,姓真,真奶娘的女兒鸞音,年紀雖小,靈變異常,見多識廣,口舌利便,公子和夫人都歡喜信服他。公子要等他年紀大些,收他做位二夫人,說他的命是大貴之格,比夫人還勝幾分;因此才叫這鸞音去勸化那璿姑。那知一見璿姑,就如見了親人一般。這是看莊的古大娘說的,兩個人你憐我愛,好不親熱,一日直講到晚,想就定了計了。這鸞音一回去,必是說動夫人,此日一早,夫人領了一隊女兵到莊,將璿姑提入府中,鎖在內房,不容公子一麵。公子求張良,拜韓信,買囑夫人親信之人去勸夫人,總不肯依,連法華庵的尼姑,都說不下來。直至十一月中,丹房裏一個道士,拐著一條手帕,叫小的哥子褚積,裝做一個什麼景日京,去騙夫人,說是他丈夫在南京操江衙門告準,在外要人,拿著他的信物為憑;若不放他出去,上本題參起來,就是禍事。夫人把那帕子給劉璿姑認明,是他丈夫的帕子;夫人信了,要打發他出官。轉是璿姑不信,說:‘你家這樣勢力,啥仔操江察院,平空敢來要人?我在連家出來,便要人,也該向連家去要,怎不提連家一字?沒見連家一人?丈夫既告了狀,跟著文書提人,就該親來,怎又托甚景日京?況且告狀提人,也用不著帕子。必是丈夫因到此訪尋,或托景日京訪尋,無意中失去帕子,被公子拾著,來哄騙夫人。這景日京是通家往來,日常見慣的;夫人不信,隻請這景日京進來一認,便明白了!’夫人真個依他說話,要景日京進去廝認,公子沒法,隻得推調說:‘景日京等得不耐煩,發了許多話,憤憤的去了。’夫人大怒,合公子大鬧一場。以後越防閑得緊了。公子也就灰了心了。不知幾時,聳動夫人,差心腹進京獻策,老太監大喜,坐名下來,要鸞音、璿姑兩個,進與東宮。公子不敢違拗,夫人親送下船。去年五月裏起身,到了揚州,會齊了蘇、揚兩處采買的美人,六月動身,八月初頭,雙雙的送入東宮去了。”素臣聽了這一席話,真是愁如冰釋,笑逐顏開,喚進頭目來,吩咐解去其縛,賞一頓酒飯,放他逃生。褚宗叩謝而去。奚奇發放已畢,擺上酒筵,殷勤相勸。素臣席間備述別後之事,無不咋舌驚歎,羅拜於地道:“恩爺為國除奸,為民除害,真社稷蒼生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