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要大奶奶喜歡,越發裝憨搭癡,幫著春紅替大奶奶穿團襖、披霞帔、係湘裙、圍角帶、戴鳳冠、插寶轡,鞋頭上也去摸摸,膝褲上也去扯扯,引得小蓮都笑起來。然後夫婦二人複歸於好,春紅又服侍公子裝扮完畢,雙雙出去拜過北闕,祭過祖先家堂灶神。同著大奶奶,立受了三個姨娘之禮。夫妻並坐,先是春紅領著貴哥兒在氈子上一同拜了,次及翠環、大憐、玉琴,;次及總管、家人、家婆,然後撤去紅氈,一眾家人、仆婦、丫鬟、小廝排班叩見。大奶奶分付家中一齊改口:稱京中老爺夫人為太老爺、太夫人,三姨俱稱奶奶,春紅改稱春姨;自己與公子居然老爺夫人矣。當日就在大廳上大排筵宴,笙簫競奏,水陸畢陳,甚是奢華,十分快樂。
席散之後,公子跟著大奶奶進房。大奶奶道:“相公此番得官,是件正經喜事,合家大小,俱要加些恩澤。明日開了庫房,取出紗羅綾匹,替三個姨娘一人做一套衣服,春紅做一衣一衫一裙,翠環、大憐、玉琴、玉梅做一衫一裙,其餘丫鬟都做一件衫子,眾家人仆婦分別等次,各賞匹頭。就是夜來宿歇,也要使他們均沾雨露,妻係結發,體統所關,不得不多幾日,我也替你酌定日數:我房中宿了三夜,到大姨、二姨、三姨、春紅房中各宿一夜,翠環、大憐、玉琴三個同伏侍你一夜。自此以後,就要愛惜精神,在書房靜養,或是讀些書史以廣學問,或是看些律令以嫻政事,不可隻以色欲為事了。”
公子唯唯受命,暗想:大姨、三姨是斷不肯讓的,鳳姨是逢大赦一般,有此異數,我也不忍啟齒,翠環等三人是一群餓虎,一發不消說起,隻得要苦春紅不著的了。從次日起,日間拜鄰族,拜親友,拜官府,拜鄉紳,會客吃酒,興匆匆做那熱鬧場中的勾當,夜間依著大奶奶派法,三日之後輪著大姨、二姨、三姨,喜孜孜趕那溫柔鄉裏營生。轉瞬之間,已降臨春紅房裏。隻見燈燭輝煌,紅氈閃爍,春紅穿著新做的衣衫,插著一頭的簪飾,在那裏嫋嫋婷婷,潛潛等候得公子進房,便是插燭般拜將下去,說一聲“老爺恭喜”,喜得公子眉花眼笑,一手抱在膝上,親嘴調舌,摸乳揾腮。小蓮托著酒菜進來,公子命收去氈單,一麵說道:“他們撐著房頭,支著架子,不得不費幾個錢,你為何也是這樣?”春紅瞅著眼道:“難道隻做姨娘、叫奶奶的便是個人,奴便沒有眼兒鼻兒的?窮女兒家茶飯雖不可口,卻倒是難得吃的。爺稱休奚落人。”公子滿心歡喜,接他酒盞,一飲而盡道:“說啥仔話,我領你的情兒!”春紅又斟上一杯說道:“爺吃個雙杯。”公子笑道:“自然要成雙的。”接來吃了,也斟一杯回遞春紅。兩人你憐我愛,吃了好幾杯酒,春紅眉目之間春情洋溢,公子悄悄的取出一丸丹藥,化在酒杯之內,遞與春紅。吃不多時,藥性已發,隻見星眼乜斜,柳腰招揚,臉上桃花一朵朵泛將起來,心頭欲火一陣陣壓不下去,膝搖股顫,按捺不住,竟是撲向公子懷中,說道:“夜深了,早些睡罷。”公子假作不知,一手將酥乳摩挲,一手執杯細酌。春紅隻得哀告道:“奴今日不知何故,這裏邊忽然作起怪來,連心窩裏一齊作癢。爺可憐見,早些睡罷。”公子慢慢的替他解帶寬裙,屈其一腿,坐於身上,含著酒兒,哺與他吃。春紅不住的把身掂播,滴淚苦求道:“爺可快些到床上去,救奴之命罷!”公子見他情急,暗服一丸固髓靈丹,脫去衣褲,抱至床沿,架起雙足,行那九淺一深之法。春江淫興猖狂,哭道:“爺喲,怎麼還是慢慢騰騰的,奴這回真個死也!”公子然後直搗紅心,大加衝突,頂得春紅眼閉口開,香汗浸淫,一泄如注。公子提起氣來,把所泄陰精一齊吸入龜中,覺得渾身和暢,精神發旺。春紅已四肢癱軟,罔知人事。公子恐其易醒,把嘴哺著春紅嘴兒,用氣提吸。春紅星眼微開,說道:“奴幾乎斷送了命。”公子問道:“如何?”春紅把手勾住公子頸兒,閉著眼道:“美不可言。奴自與爺交合,從未有此樂也。”公子道:“我欲了事,你可支持得去麼?”春紅微笑道:“如此而死,亦是極樂。爺隻要留神,不傷奴命罷了。”公子抱至床中,重整旗槍,用神龜舐穴之法,舐得春紅癢不可當,笑聲吃吃;後用老僧撞鍾之法,撞得春紅始而笑樂,繼而叫喚,久而聲息俱無,陰精湧出,如趵突泉一般直射出來。公子仍如前提吸,覺得滿脊骨中異常酣暢。看春紅時,已是兩頰緋紅,四肢癱化。公子慌忙爬起,穿了衣褲,扯條單被要蓋好了。他自去踐老實之約。那知春紅兩足一伸,雙手托開,竟是脫陰而死了。正是:
百年生死大無比,一霎風流值幾何?
總評:
寫夫妻角口,此回如春鶯弄舌妖鳥啼春,酷類《金瓶》諸婦人勃豀唇吻;寫主婢宣淫如浪蝶迷花狂蜂采蕊,酷類《金瓶》諸男女穢褻世界,非摹仿《金瓶》也。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高;滄海不擇細流,故能成其深。如此洋洋一百幾十回文字而有一情未寫、一孽未觀,何以攬其全、竊其變、而為古今大觀邪?兼見作者力量將全部《金瓶》所作之事、把說之話,撮其要領、擷其精華,收撮數頁中。更有後文兩番喪事以盡其變,而在《金瓶》之壺奧悉見。其餘百數十回,則皆《金瓶》所未得夢見者,此所以為第一奇書也。
非特其餘百數十回《金瓶》未得夢見,即此回亦《金瓶》所未得夢見也。《金瓶》之勃豀穢褻專於勃豀穢褻,此回則勃豀者因謀璿姑而勃豀,穢褻者因謀璿姑而穢褻,一則筆在此意亦在此,一則筆在此意不在此。此孰呆孰活、孰滯孰靈,其相去奚啻天壤?
筆在此意不在此,則勃豀唇吻中隱然有一非禮勿言之女道學,穢褻世界中隱然有一守身如玉女聖賢。手揮者勃豀穢褻,目送者非禮勿言、守身如玉,則勃豀穢褻正以對勘道學聖賢,會心者可作一部先儒語錄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