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退步原來是向前(2 / 3)

“然後呢?”

“我就下樓了。”

“還記得,那個開車撞你的女共黨嗎?”

“不記得了。”

“為什麼?”

“很恐怖。”

“她漂亮嗎?”

“不知道。”阿次很痛苦。

“你當時怕不怕?”

“來不及害怕。不過,現在很害怕。”

“夜裏做噩夢嗎?”

“是。”

“她對你說什麼?”

楊慕次搖頭。

“她一定對你哭過,你們認識,很久以前就認識!你們彼此信任!”

“不!”阿次發自內心的痛楚發泄出來。他的手用力抬起,拉扯到輸液的針管,血浸出來,“不!”他激動,而且憤怒!“她在笑!她衝我笑!她笑我們的愚蠢!愚蠢!”一口血痰噴射出來,幾乎濺到李沁紅略有扭曲的臉頰。

“安靜!”夏躍春和護士強行摁住狂躁的病人。

“過分了啊,太過分。”高磊一邊指責李沁紅,一邊安慰阿次,“甭理她,她就是一神經病。”

“你怎麼反應這麼強烈啊?”李沁紅腦海裏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阿次的哥哥。她淺笑起來。“你是不是心虛?故意矯情,做給我看?啊?楊先生?”再詐他一詐,“你是不是,因為必須改變聲音,所以,連人也一起變了?”

這句話一出口,任誰都聽出了弦外之音。高磊安撫阿次的手突然縮在半空中,醫生、護士的眼睛開始發虛,阿次雖然竭力控製自己的呼吸,似乎也掩蓋不住他的緊張情緒。

“我們是不是需要重新介紹一下彼此的身份啊?”李沁紅掏出了手槍。護士大聲地尖叫,打翻了手上的醫藥盒子。此時此刻,診療室的門突然打開了。一縷溫暖的陽光投射進來,一股清新淡雅的薰衣草香氣彌散開來。一雙璧人,迎著眾人驚訝的目光,光彩照人地走了進來。楊慕初身穿一套流線型的時尚西裝,顯得清逸典雅。和雅淑則是一件素色旗袍,襯著含蓄、矜貴,手腕上的翡翠綠鐲子,張揚著她家世的顯赫。傲人風采,溫婉的笑容,令所有的人側目。火藥味消失於無形中。楊慕初的出現,顯然毋庸爭議地告訴了所有在場的人。楊慕次的的確確是貨真價實的。“怎麼了?”阿初微笑地走進來。“這麼多人來看舍弟啊?真是不敢當。”“楊先生?”李沁紅眼裏的敵意略為消散,“您來的可真是時候,就像彼此約定了般。”她話裏帶著玄機。阿初仿佛沒有聽懂,他和氣春風地主動向李沁紅伸出手來:“李組長是吧?常聽舍弟提起您,偵緝處的巾幗英雄。”李沁紅的手握住了阿初的手,阿初的手十分溫暖,這使李沁紅對阿次的懷疑降到零度。“楊先生,您不介意我問您一個問題吧?”“請說。”“我看過楊慕次的家庭檔案。”李沁紅的眼睛發出曖昧的光。“嗯?”阿初大度地請她繼續講。“我沒有看見有關您的任何資料。”李沁紅明挑了。楊慕初低頭,含笑說:“您要知道,每一個大家族總會有兩三個孩子,無法光明正大地登上族譜名冊。就像皇室,做了儲君的,不一定就是真龍天子的血脈。不過呢,像我這種旁行斜出的不肖子,我想,家嚴和家慈是不屑在外人麵前提及的。”李沁紅完全明白了,照阿初的說法,他應該是楊氏家族的私生子,這種事情,在大家族裏是屢見不鮮的。“如果,剛才我的問題,令您感到難堪……”“不,不。我已經習慣滿足他人的好奇心了。”楊慕初爽朗地笑起來。“李組長如果有空的話,不妨到院長室去坐坐。”“不了,楊先生,我們打擾了很久,夏醫生早就想下逐客令了。”夏躍春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悶氣。“那麼,改天我請大家到‘白玫瑰舞廳’去跳舞。”楊慕初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遞給李沁紅,“兄弟們,有一個算一個,費用我全包了。”“謝謝楊老板,客氣了。” 李沁紅具有矯情意味地對阿初微笑,笑容裏居然淡淡地溢出女人的香。高磊的心底在蔑笑,女人啊。“高隊,是吧?”楊慕初向高磊示意。“您好,楊老板。”“那天,不好意思,事關舍弟的生死,鄙人莽撞了。以後,舍弟還需您多多關照。”“言重,言重。”高磊客氣地拱手。“這位是?”李沁紅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和雅淑的身上。“哦,忘了介紹了。”阿初輕捷地走到兩個女人的中間,“我的未婚妻和雅淑小姐。”雅淑的臉上陡起一層紅暈,心底洋溢起幸福的感覺。

“李組長,阿次的長官。”“您好。”和雅淑禮貌地致意。“和小姐好漂亮。”李沁紅說。“謝謝。”和雅淑大方得體地回應。“從舞廳過來?”“不。”雅淑說,“我們去蘭心大戲院看了紹興文戲,想著時間還早,過來看看阿次。”回答的詳盡。

高磊走近李沁紅,貼著她,低聲問:“還問嗎?”

“收隊。”

看著李沁紅等人離去的背影,整個診療室裏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護士們默默無言地離開了診療室,夏躍春渾身上下癱軟如泥,活像脫了層皮。阿初請和雅淑先到院長室等自己,屋子裏隻剩下三個人。“隻此一次。”夏躍春說。“最後一次。”阿初表示真摯的謝意,“再次感謝。”“太冒險了。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出汗。那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嗜血的魔鬼。如果今天她拿槍指著我的頭,我不能保證我不會出賣你們。”“你做的很好,很勇敢,也很聰明。”阿初說,“你前天能夠說服他們的軍醫官,為阿次贏得了一線生機,證明你口才很棒。”“見鬼。你知道嗎,我用了多少,我自己都還弄不懂的醫學術語來糊弄他。感謝上帝,那位軍醫並不具備這方麵的技術才華。”“是啊,我也領教了你優秀的醫學才華。你原來還選修了心理學課程,喜歡Sigmund Freud還是William James?”“弗洛伊德。”夏躍春低頭整理醫學器械。“那女人?”“誰?”“你帶來的女人,是舞女?”“不,是情人。”夏躍春的手停止了動作。“情人?兩天之內確定的情人?”“是。”“你不覺得草率?”“我很實際。”“阿惠呢?她怎麼辦?”“怎麼,你認為現在的我,一個手上沾了血,心靈蒙受汙垢的人,還配擁有純真無暇的愛情嗎?”“我為你感到難過,阿初。”

“護士們怎麼安排的?”阿初顯然不願意繼續前麵的話題。

“已經說好了,下個星期去英國‘仁愛醫院’做見習護士,為期一年。”夏躍春說。“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那個打電話聽音的人,你必須找到他,否則,前功盡棄。”

“找到他,我就做了他。”阿初黑著臉說。夏躍春聽見這句話,心裏很不舒服,用眼睛瞪著阿初。“對不起。”阿初反應過來,開玩笑地說:“我向您懺悔,尊貴的先生。”“你應該向上帝懺悔。”夏躍春說。“上帝與魔鬼同源。”阿初說。阿次人雖然躺在病床上,卻一直很仔細、很認真地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他真心地感到這個“哥哥”,一心一意地維護著自己的生命和安全。楊慕初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阿次陷入深思。有人敲門,阿初打開門,劉阿四走了進來。他向阿初耳語數句,阿初點頭。“怎麼了?”夏躍春頭腦裏的弦繃得很緊。“沒事,沒事。”阿初說,“楊羽樺來了。”楊羽樺?阿次疑惑地想著這個名字。“從密道走。”夏躍春恢複了常態。“等一下。”阿初走到阿次麵前,注視著他的眼睛,說:“我現在以長兄的身份跟你說話,你仔細聽。無論你站在何方立場,用什麼角度去觀察事件,你要記住,我是你最親的親人!我可以毫不含糊地告訴你,我對你的關心和愛護是絕對的,毫無企圖的,毫無保留的。我希望你,能夠珍惜我對你付出的親情友愛,而不是,把失而複得的親情當作抵禦我的武器!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在利用我對你的關愛,並以此要挾我,或是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我將毫不猶豫地……”

“……殺了我?”阿次的眼睛發出挑釁的光澤。“管教你!”阿初的話,嚴厲有力。“阿四,我們走。”阿初和劉阿四,進入診療室的另一個秘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