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呢?”阿初隨手從花瓶裏取出一支紅玫瑰,獻給辛麗麗。
彼此輕貼麵頰,阿初低聲說:“您很迷人。”“謝謝。”阿初走到門口,說:“明天下午兩點,我在‘英倫茶室’等他。不見不散。”“您認為我一定會打這個電話?”“是的,您沒有理由拒絕我。”“您到底是他的什麼人?”“親人。”阿初出去,關上門。喧囂的音樂撲麵而來……阿初聽見舞池裏傳來的放肆的笑聲,他分辨不出來那笑聲是否出自雅淑之口,他覺得很不舒服,他叫來舞女大班。“先生,您有什麼吩咐?”“那個,和……和……”阿初突然有點別扭。“您說,雅淑小姐?”“對。”阿初定了定心神,“她做了多久?”“兩個月。”“她自己來應聘的?”“是的。”“你,你跟她平常關係怎麼樣?”“一般。”“你試著問問她,有一家證券交易所需要一名工作人員,薪水不錯,你問她有沒有興趣做。如果她願意,你立即告訴我。”“是的,先生。”大班欲走。阿初突然拽住他,說:“不要告訴她,是老板關照的。一個字也不要提。”“好的,先生。”“OK。”阿初鬆開手。阿初的貼身保鏢劉阿四走了過來,他看見大班離去。“有事嗎?先生。”
“沒事。阿四,你上次說替少爺的朋友在梅花巷看房子,那地段還有空房子沒有?”
“有啊,梅花巷很偏僻,不過,空氣很好。”
“你帶我去看看。”
“現在?”劉阿四很詫異。
“走。”阿初說著,徑直向前去。劉阿四跟上幾步,又退回來,從門口的服務生手上接過阿初的風衣和圍巾,再跟出去。
寬闊的長街,黃色街燈閃爍,楊慕次開著一輛吉普車駛過,他把車停在“華美書店”的門口,熄了火。
“華美書店”的窗子半開著,榮華伸出半個頭來,跟阿次打了個招呼。阿次下車等待,不到三分鍾,拎著行李的榮華和第三共產國際的特使下了樓。
楊慕次從榮華手中接過行李,榮華替他們簡單介紹:“這一位是共產國際的特使叢鋒先生,這一位是負責您在上海會議期間安全的……”
榮華話還沒說完,叢鋒已經衝上來和阿次熱情擁抱了,而且久久不願鬆手,阿次異常尷尬。他用眼神提示榮華替自己解圍,榮華一時也無所適從。
“阿初,見到你真高興。”叢鋒激動地說。
“您,您認錯人了吧?”阿次說。
“你說什麼?我是叢鋒啊,你仔細看看。”叢鋒終於鬆了手,“雖然我化了裝,可是,你也應該認得啊。”叢鋒脫了禮帽讓阿次認,阿次搖頭,叢鋒忍不住給了阿次一拳,“不是吧?回來才一年多,連我都不認得了。難怪阿惠說,郎心似鐵。哇,你帥多了。不過,少了幾許飄逸和清雅。”
“我……”阿次不知道怎樣跟他說,“很抱歉,我不是您說的那位阿初,您真的認錯人了。我叫楊慕次,是這次中央特委擴大會議,專門負責保證您安全的。初次見麵,不周之處,請見諒。”阿次伸出手來。
叢鋒很詫異地伸出手來,兩個人握手。心情各有不同。
他們三人很快上了車。
“我們暫時把您安排在梅花巷五號居住,那裏雖然偏僻一點,不過,交通很方便,四通八達,開會期間,我會裝扮成您的太太,為您護航。我們不希望您在會議期間跟任何朋友聯係或者是交往,當然,這完全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您必須配合。”榮華說。
叢鋒點頭。榮華伸手拍了一下阿次的肩,阿次專心致誌地開車,頭也不回地從副駕上拿了一包東西遞給榮華。榮華打開包,叢鋒看了一眼,裏麵有:美國永備牌電池、美人牌香粉皂、毛巾、牙刷、杯子等等。“我帶了洗漱用品。”“但是,你不能用,我們不能讓人知道你是蘇聯來客。”“洗漱間是私人地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阿次插話。“你們是情人嗎?”叢鋒鋒芒一指。“不是。”榮華回答得很幹脆。“你們很默契。”“工作需要。”榮華說。叢鋒淡淡一笑。他看著車窗外,一排殘梅疏影,枯淡瘦勁,顯得蕭蕭寥寥。車子駛進梅花巷。
梅花巷七號。楊慕初的車停在門口,他獨自下車看房子,叫阿四在門外等。小院很荒涼,雜草蔓生,月光下,草隨風動,平添陰森之氣。不過,房子的結構很美觀,梁、柱、壁都是仿古的藝術品,想必這院子的舊主人很講究精致的生活。
阿初想租下這院子,稍作打理,是一個很閑適優雅的住所。他想,雅淑如果換了工作,不如讓她先搬到這裏來住。他穿過小徑,看到一片池塘,蛙叫蟲鳴中,隔壁的燈亮了。
梅花巷五號。榮華送阿次出來。“他可真難纏。”阿次上車說,“祝你好運。”“什麼意思?”榮華拉住車門,不讓關。“你不覺得他像流行的彩色石印月份牌上的公子哥?”“你對他有偏見。”“我對他還真沒什麼偏見。”阿次笑了,“不過,他太感性了,又很情緒化,不適合我們這種工作。”“我們這種工作,也難得遇到像他這樣博學通識,對人又很熱情的同誌。”“我已經領教過他的熱情了。”阿次做了個模擬的擁抱動作。榮華笑起來。“這也不能全怪他,你要知道,我也曾經認錯過你。推其致誤的原因是,你和阿初的確太像了。”“貌似而已。”阿次說。“不,不是貌似,而是一模一樣,像……像兄弟,孿生的那種。”“誇張。不過,有機會,我倒想會一會你們口中的這位初先生,看看到底我跟他有多像。”阿次看看天色,說,“快進去吧,免得他在院子裏到處瞎逛。”榮華替他關緊車門,目送他離開。
叢鋒很喜歡月光下的庭院,他覺得英國的古典建築和俄國的堅固堡壘都不如中國的庭院來得精致優美。他在一片低窪的矮牆下駐步,聽隔壁的蛙叫蟲鳴,十分有趣。“我們回屋去吧。”榮華站在牆邊說:“外麵風大。”“過去看看。”
“不太好吧。”榮華阻止。“隔壁很久沒有人住過了,我選房子的時候,去過隔壁,很荒涼。”“荒涼中才見淒美,去看看。”叢鋒說。“我要提醒您注意,現在,我們在從事地下工作。”“可您現在是我的妻子,不是嗎?”叢鋒笑起來,“我們總得有一個認識的過程,去探探險,互相了解了解。”
阿初在池塘邊站著,聞著空氣中彌散的水木清香,他想起了阿惠,如此遙遠,遠不可及。自己跟惠徹底結束了。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再也不能麵對純情似水的惠了。自己可憐雅淑,誰來可憐自己呢?一寸愁心,百無聊賴。突然,阿初看見地上平添了兩個斜長的人影,他抬起頭,樹蔭滴翠,掩住了部分視線,人影在移動,他很快看清楚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