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歲,詔:“沿海州縣為賊所殘掠者,免田租三年。”
河南行省左丞相台哈布哈駐軍南陽、嵩、汝等州,叛民皆降,軍勢大振。
陝西行台監察禦史李尚糸冋上《關中形勢急論》,凡十有二事。
命大司農司屯種雄、霸二州以給京師,號“京糧”,以浙西被陷,海運不通故也。
義兵元帥方家努,以所部軍屯杭城之北關,鉤結同黨,相煽為惡,劫掠財貨,白晝殺人,民以為患。江浙行省平章慶圖言於丞相達實特穆爾曰:“我師無律,何以克敵!必斬方家努,乃可出師。”達實特穆爾遂與慶圖入其軍,斬首以徇,民大悅。
既而苗軍帥楊鄂勒哲進右丞,以功自驕,因求取慶圖女,慶圖初不許。時苗軍勢盛,達實特穆爾方倚以為重,強為主婚,慶圖不得已以女之與。
廣西苗軍五萬,從元帥阿爾斯藍沿江下抵廬州,淮東都元帥餘闕移文,謂苗蠻不當使之窺中國,詔阿爾斯藍還軍。苗軍有暴於境者,即收殺之,凜凜莫敢犯。時群盜環布四外,闕居其中,左提右挈,屹為江淮一保障。論功拜江淮行省參政,仍守安慶,通道於江右,商旅四集。
池州趙普勝率眾攻城,連戰三日,敗去,未幾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懷寧縣達嚕噶齊伯嘉努戰死。普勝本巢湖水軍,降於徐壽輝,驍勇,善用雙刀,號為“雙刀趙”雲。
至正十七年
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己醜,杭州降黑雨,河池水皆黑。
辛卯,命山東分省團結義兵,每州添設判官一員,每縣添設主簿一員,專率義兵以事守禦,仍命各路達嚕噶齊提調,聽宣慰使司節製。
二月,丙午朔,吳國公遣將耿炳文、劉成自廣德趣長興,張士誠將趙打虎以兵三千迎戰,敗之,追至城西門,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長興,獲戰船三百餘艘,擒士誠守將李福安、達實曼等,義兵萬戶蔣毅率所部二百人降。
壬子,賊犯七盤、藍田,命察罕特穆爾以軍會達爾瑪齊爾守陝州、潼關。哈喇布哈由潼關抵陝州,會豫王喇特納實哩及定珠等同進討。
癸醜,以征河南許、亳、太康、嵩、汝大捷,詔赦天下。
戊辰,知樞密院事托克托複邳州,調客省使薩爾達溫等攻黃河南岸賊,大破之。
壬申,劉福通遣其黨毛貴陷膠州,簽樞密院托歡死之。
甲戌,倪文俊陷峽州。
是月,李武、崔德等破商州,攻武關,遂直趣長安,分掠同、華諸州,三輔震恐。時豫王喇特納實哩及省、院官皆恟懼,計無所出,行台治書侍禦史王思誠曰:“察罕特穆爾之名,賊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策也。”守將恐其軋己,論久不決,思誠曰:“吾兵弱,旦夕失守,咎將安歸!”乃遺書察罕特穆爾曰:“河南、陝西兩省,互為脣齒,陝西危則河南豈能獨安!”察罕特穆爾得書大喜,遂提輕兵五千,與李思齊倍道來援。入潼關,與賊遇,戰輒勝,殺獲以億萬計,賊餘黨皆散潰,走南山,入興元。
詔授察罕特穆爾陝西行省左丞,李思齊四川行省左丞。
詔以高寶為四川行省參知政事,將兵取中興路,不克,倪文俊遂破轆轤關。
三月,乙亥,義兵萬戶賽甫鼎、阿密勒鼎叛據泉州。
庚辰,毛貴陷萊州,守臣山東宣慰副使釋嘉納死之。
壬午,吳將徐達等克常州。
初,常州兵雖少而糧頗多,故堅拒不下。及誘叛軍入城,軍眾糧少,不能自存,達等攻之益急,呂珍宵遁,遂克之。改常州路為常州府。達又與常遇春、桑世傑率兵徇馬馱沙,克之。
甲午,毛貴陷益都路,益王邁努遁;丁酉,陷濱州;自是山東都邑皆陷。以江淮行樞密院副使董摶霄為山東宣慰使,從布藍奚擊之。
既而中書省臣言:“山東般陽、益都相次而沒,濟南日危,宜選將練卒,信賞必罰,為保燕、趙計,以衛京師。”不報。
監察禦史張禎上疏陳十鍋,以輕大臣、解權綱、事安逸、杜言路、離人心、濫刑獄六者為根本之禍,以不慎調度、不資群策、不明賞罰、不擇將帥四者為征伐之禍,所言多剴切。其事安逸、不明賞罰二條,尤中時弊。
大略謂:“陛下因循自安,不豫防慮。今海內不寧,天道變常,民情難保,正當修實德以答天意,推至誠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勞,聲色之樂,宴安鴆毒之惑,皆宜痛絕勇改。而陛下乃泰然處之,若承平無事時,此事安逸所以為根本之禍者也。又,自四方有警,調兵六年,初無紀律,又失激勸之宜。將帥飾敗為功,指虛為實,大小相謾,內外相依,其性情不一而徼功求賞則同。是以有覆兵之將,殘兵之將,貪婪之將,怯懦之將,曾無懲戒。所經之處,雞犬一空,貨財罄盡,而麵諛遊說者反以克複受賞。今克複之地,悉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餘裏,郡縣歲輸錢穀數百萬計,而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師三四縣而已。兩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蕭條。如此而望軍旅不乏,饋餉不竭,使天雨粟,地湧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況以地力有限之費,而供將師無窮之欲哉!陛下事佛求福,飯僧消禍,以天壽節而禁屠宰,皆虛名也。今天下兵起,殺人不知其數,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將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乎?潁上之兵,視其所向,洸洸可畏,不至於亡吾社稷,燼吾國家不已,此則不明賞罰所以為征伐之禍者也。”疏奏,不省。既而執政惡其訐直,出為山南廉訪簽事。
前海南、海北宣慰使王英,益都人也;性剛果,有大節,膂力絕人,襲父職為莒州翼千戶,父子皆善用雙刀,人號之曰“刀王”。初,漳州盜起,詔東西行省右丞雅克特穆爾討之。時英已致仕,平章巴薩裏謂僚佐曰:“是雖鼠竊狗偷,非刀王行不可。其人雖投老,可以義激。”乃使人迎致之。英曰:“國家有事,吾雖老,其可坐視乎!”據鞍橫槊,精神飛動,馳赴其軍。賊平,英功居多。
及益都陷,英時年九十有六,謂其子弘曰:“我世受國恩,今老矣,縱不能事戎馬以報天子,何忍食異姓之粟以求生乎!”水漿不入口者數日而卒。毛貴聞之,使具棺衾葬之。
大司農呂思誠卒,諡忠肅。思誠氣宇凝定,不為勢利所屈,三為祭酒,一法許衡之舊,受教者後多為名士。
夏,四月,丙午,監察禦史五十九言:“今京師周圍,雖設二十四營,軍卒疲弱,素不訓練,誠為虛設,倘有不測,良可寒心。宜速選擇驍勇精銳,衛護大駕,鎮守京師,實當今奠安根本,固堅人心之急務。況武備莫重於兵,而養兵莫先於食。今朝廷撥降鈔錠,措置農具,命總兵官於河南克複州郡,且耕且戰,甚合寓兵於農之意。為今之計,宜權命總兵官,於軍官內選能撫字軍民者,授以路府州縣之職,要使農事有成,軍民得所,則擾民之害益除,而匱乏之憂亦釋矣。”帝嘉納之。
乙卯,毛貴陷莒州。
辛酉,達實巴圖爾加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
漢中道廉訪司劾陝西行省左丞蕭嘉努遇賊逃竄,失陷所守郡邑,詔正其罪。
丁卯,吳國公兵取寧國路。
先是徐達、常遇春率兵略寧國,長槍元帥謝國璽棄城走,守臣拜布哈、楊仲英等閉城拒守,城小而堅,攻之久不下。遇春中流矢,裹創而戰。吳國公乃親往督師,命造飛車,前編竹為重蔽,數道並進,攻之,仲英等不能支,開門請降,百戶硃文貴殺妻妾自刎死。擒其元帥硃亮祖,屬縣相繼下。
亮祖,六合人,初為義兵元帥,太平克,來降,尋叛去,數敗吳兵,諸將莫能當,至是縛亮祖以獻。吳國公曰:“今何如?”亮祖曰:“是非得已,生則盡力,死則死耳!”吳國公壯而釋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乙亥朔,張士誠遣其左丞潘原明、元帥嚴再興犯長興,屯上新橋。吳守將耿炳文出師擊敗之,原明等遁去。
命知樞密院事布蘭奚進兵討山東。
戊寅,平章政事齊拉袞特穆爾複武安州等三十餘城。
己卯,吳兵攻泰興,張士誠遣兵來援,元帥徐大興、張斌擊敗之,擒其將楊文德等,遂克泰興。
丙申,中書左丞相綽斯戩進為右丞相。召遼陽行省左丞相泰費音為中書左丞相。
詔天下免民今歲稅糧之半。
銅陵縣尹羅德、萬戶程輝降於吳。常遇春率師駐銅陵。池州路總管陶起祖亦來降,具言城中兵勢寡弱可取之狀,遇春遂謀取池州。是日,遣興國翼分院判官趙忠、元帥王敬祖等攻其青陽縣,趙普勝出兵拒敵,敬祖以數十騎衝其陣,陣亂,乘勢疾擊,遂破之,克其縣。
吳樞密院判俞通海,以舟師略太湖馬跡山,降張士誠將鈕津等,遂趣東洞庭山,士誠將呂珍率兵禦之。諸將倉卒欲退,通海曰:“彼眾我寡,退則情見,彼益集其眾,邀諸險以擊我,何以當之!不如與之戰。”於是身先士卒,矢中右目下,通海不為動,徐令勁者被己甲立船上督戰。呂珍不得利,乃引去。
六月,甲辰朔,以實勒們為中書分省右丞,守濟寧。
丙辰,監察禦史托克托穆爾言:“去歲河南之賊窺伺河北,惟河南與山東互相策應,為害尤大。宜令中書省就台哈布哈、達實特穆爾、阿嚕三處軍馬內,擇其精銳,以守河北,進可以製河南之侵,退可以攻山東之寇,庶幾無虞。”從之。
己未,以徹爾特穆爾、婁都爾蘇並為禦史大夫。
庚申,吳國公遣長春府分院判官趙繼祖、元帥郭天祿、鎮撫吳良略江陰州,張士誠兵據秦望山以拒敵,繼祖引兵攻之。會大風雨,士誠兵奔潰,繼祖據其山。是日,進攻州之西門,克其城,命良守之。
先是士誠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長興、江陰二邑,皆其要害。長興據太湖口,陸走廣德諸郡;江陰枕大江,扼姑蘇、通州濟渡之處。得長興,則士誠步騎不敢出廣德,窺宣、歙;得江陰,則士誠舟師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至是悉歸於吳,士誠侵軼路絕。
壬申,禦史大夫特哩特穆爾劾陝西知行樞密院事額森特穆爾,罷之,令居於草地。
癸酉,溫州路樂清江中龍起,颶風作,有火光如球。
是月,劉福通犯汴梁,其兵分三道,關先生、破頭潘、馮長舅、沙劉二、王士誠入晉、冀,由朔方攻上都;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趣關中;毛貴自山東趣大都;其勢複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