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亥,托克托言京畿近地水利,召募江南人耕種,歲可得粟麥百萬餘石,不煩海運而京師足食,帝曰:“此事有利於國家,其議行之。”
是月,賈魯以兵圍濠州。
先是中書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運不至,宜墾內地課種。昔漁陽太守張堪種稻八百餘頃,今其跡尚存,可舉行之。”於是起山東益都、般陽等十三路農民種之,秋收課,所得不償其所費。是歲,農民皆罷散,乃複立都水庸田司於汴梁,掌種植之事。
以察罕特穆爾為汝寧府達嚕噶齊。察罕特穆爾者,係出北庭,其祖父徙河南,為潁州沈丘人。察罕特穆爾幼篤學,嚐應進士舉,有時名,身長七尺,修眉覆目,左頰有三毛,怒則毛皆直指,居常慨然有大誌,及汝、潁盜發,乃奮義起兵,沈丘子弟願從者數百人,與信陽州羅山人李思齊同設奇計,襲破羅山縣。事聞,授察罕特穆爾汝寧府達嚕噶齊,思齊知府事。於是所在義士俱將兵來會,得萬人,自成一軍,屯沈丘,數與賊戰,輒克捷。
改淮東宣慰司為都元帥府,移治淮西,起餘闕為宣慰副使,僉府事,分兵守安慶。
時南北音問隔絕,兵食俱乏,闕抵官十日而寇至,拒卻之。乃集有司,與諸將議屯田戰守計,環境築堡寨,選精甲外捍,而耕稼於中,屬縣灊山八社,土襄沃饒,悉以為屯。
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多爾濟巴勒卒於黃州蘭溪驛。
多爾濟巴勒自陝西間道行至重慶,聞江陵陷,道阻不可行,或請少留以俟之,不從。湖廣行省時權治澧州,既至,律諸軍以法而授納粟者以官,人心翕然。
汝中柏、拜特穆爾言於丞相曰:“不殺多爾濟巴勒,則丞相終不安。”蓋謂其帝意所屬,必複用耳。乃命多爾濟巴勒職,專供給軍食。時官廩所儲無幾,即延州民有粟者,親酌酒諭勸之而貸其粟,約俟朝廷頒鈔至,即還其直,民無不從者。又遣官糴粟河南、四川之境,民聞其名,爭輸粟以助軍餉。右丞巴延布哈方總兵,承順風旨,數侵辱之,多爾濟巴勒不為動。會官軍複武昌,至蘄、黃,巴延布哈百計征索無不給,或猶言其供需失期,達爾罕軍帥王布哈奮言曰:“平章,國之貴臣,今坐不重茵,食無珍味,徒為我曹軍食耳。今百需立辦,顧猶欲誣之,是無人心也,我曹便當散還鄉裏矣!”托克托又遣國子助教鄂勒哲至軍中,風使害之,鄂勒哲反加敬禮,語人曰:“平章,舊勳之家,國之祥瑞,吾苟傷之,則人將不食吾餘。”
多爾濟巴勒素有風疾,軍中感霧露,所患日劇,遂卒,年方四十。
多爾濟巴勒立朝,以扶持名教為己任,薦拔人才而不以為私恩。留心經術,凡伊、洛諸儒之書,未嚐去手;喜為詩及書畫,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嚐客於多爾濟巴勒,諫之曰:“明公之學,當務安國家,利社稷,毋為留神於末藝。”多爾濟巴勒深服其言。其在經筵,開陳大義為多,兼采前賢遣言,各以類次,為書凡四卷:一曰《學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職》,四曰《國政》,帝覽而善之,賜名曰《治原通訓》,藏於宣文閣。
蘄、黃賊之犯江東、西也,詔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爾率兵討之。布延特穆爾益募壯健為兵,得驍勇士三千,戰艦三百艘。賊方聚丁家洲,官軍猝與遇,奮擊,敗之,遂複銅陵縣,擒其賊帥,複池州。分遣萬戶普賢努屯陵陽,王建中屯白麵渡,閭爾討無為州,而自率鎮撫布哈萬戶明安駐池口,以防遏上流,為之節度。
已而江州再陷,安慶被圍益急,遣使求救,諸將皆欲自守信地,布延特穆爾曰:“何言之不忠也!安慶與池隔一水,今安慶固守,是其節也。救患之義,我豈可緩!上流官軍中潰,然皆百戰之餘,所乏者錢穀、器具而已。吾受命總兵,安可坐視而不恤哉!”即大發帑藏以周之。潰軍皆大集,而兩軍之勢複振,安慶之圍遂解。
江浙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移官江西,時蘄、黃賊據饒州,饒之屬邑安仁,與龍興接壤,其民皆相挺為亂。策琳沁巴勒道出安仁,駐兵招之,來者厚加賞賚,不從則乘高縱火攻散之。餘幹久為盜區,亦聞風順服。先是江西平章道通,以寬容為政,軍民懈馳;策琳沁巴勒既至,風采一新,威聲大振,所在群盜多有謀歸款者。
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蘇天爵,總兵於饒、信,所克複一路六縣,憂深病積,遂卒於軍中。天爵為學,博而知要,長於紀載,著《名臣事略》。是中原前輩,凋謝殆盡,人稱天爵獨任一代文獻之寄。
翰林學士承旨張起岩卒,諡文穆。
起岩眉目清揚,望而知其為雅量君子。及其臨政決疑,意所背向,屹然不可回奪。或時麵折人過,麵頸發赤不少恕。哀者謂其外和中剛,不受人籠絡如歐陽修。安南修貢,其陪臣致其世子之辭,必候起岩雲。
蘄、黃二州大旱,人相食。
至正十三年
春,正月,庚午朔,用帝師請,釋放在京罪囚。
中書添設右丞哈瑪爾正除右丞。
詔印造中統元寶交鈔一百九十萬錠,至元鈔一十萬錠。
辛未,以托克托先言京畿近地水利,立分司農司,以中書右丞烏蘭哈達、左丞烏古遜良楨兼大司農卿,給分司農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順州,東及遷民鎮,凡係官地及元管各處屯田,悉從分司農司立法佃種,給鈔五百萬錠,以供工價、牛具、農器、穀種之用。
癸酉,以皇第二子育於太尉眾嘉努家,賜眾嘉努及乳母鈔各一千錠。
甲戌,重建穆清閣。
乙亥,命中書右丞圖圖以兵討商州賊。
庚辰,中書省言:“近立分司農司,宜於江浙、淮東等處,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築圍堰之人各一千各為農師,教民播種。宜降空名添設職事敕牒一十二道,遣使齎往其地,有能募農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者正八品,三百名者從七品,即書填流官職名給之,就令管領所募農夫,不出四月十五日,俱至田所,期年為滿,即放還家。其所募農夫,每名給鈔十錠。”從之。
丙戌,以武衛所管鹽台屯田八百頃,除軍見種外,荒閑之地,盡付分司農司。
二月,丁未,祭先農。
甲寅,中書省言徐州民願建廟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從之,詔仍立托克托《平徐勳德碑》。
三月,己卯,命托克托領大司農司。
甲申,詔修大承天護聖寺,賜鈔二萬錠。
丁亥,命托克托以太師開府、提調太史院、回回漢兒司天監。
己醜,以各衙門係官田地及宗仁等衛屯田地,並付分司農司播種。
是月,會州、定西、靜寧、莊浪等州地震。
命江浙行省左丞特裏特穆爾、江南行台侍禦史遵達實哩招諭方國珍。
賊眾十萬攻池州,布延特穆爾會諸將分番與戰,大敗之,乘勝率舟師以進。
夏,四月,戊戌朔,特命中書左丞烏古遜良楨得用軍器。
庚子,以禮部所轄掌薪司並地土,給付分司農司。
己酉,詔取勘徐州、汝南、南陽、鄧州等處荒田並戶絕籍沒入官者。
立司牧署,掌分司農司耕牛,又立玉田屯署。
降徐州路為武安州,以所轄縣屬歸德府,其滕州、嶧州仍屬益都路。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己巳,命東安州、武清、大興、宛平三縣正官添給河防職名,從都水監官巡視渾河堤岸,或有損壞,即修理之。
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帥韓邦彥、哈密取道自徽州、浮梁,同複饒州、蘄、黃賊聞風皆奔潰。
壬午,中書左丞賈魯卒於軍中。
魯攻濠州,同總兵官平章伊撤察喇督戰,魯誓師曰:“吾奉旨統八衛漢軍,頓兵於濠七日矣,爾等同心協力,必以今日巳午時取城池然後食。”魯上馬麾進,抵城下,忽頭眩,下馬,且戒兵馬弗散。病愈亟,卻藥不肯汗,遂卒,官軍解圍去。
乙未,泰州賊張士誠陷高郵,據之。
士誠,泰州白駒場亭民也,以操舟販鹽為業。少有膂力,無賴,諸富家陵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義屢辱之。士誠怨,欲報之,與其弟士義、士德、士信,結壯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殺邱義及所仇富家,焚其廬舍,延燒居民甚眾。自懼獲罪,乃入旁近場,招集少年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劉子仁集眾拒之,士義中矢死,士誠益怒,決戰,子仁眾潰,入海。士誠遂乘勢攻泰州,有眾萬餘,克興化,結寨於德勝湖。朝廷遣使以萬戶告身招之,士誠不受。命淮東宣慰司掾納蘇喇鼎以兵捍德勝湖,賊船七十餘柁,乘風而來,即前擊之,焚其二十餘船,賊潰去。
既而士誠襲高郵,屯兵東門,納蘇喇鼎麾兵挫其鋒,賊鼓噪前,乃發火筒、火鏃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賊繚船於背,盡力來攻,而阿蘇衛軍及真、滁萬戶府等官,見賊勢熾,皆遁走,納蘇喇鼎知必死,謂其三子曰:“汝輩可出走。”二子不肯去,遂皆死之。士誠陷高郵,據以為都,僭國號大周,自稱誠王,建元曰天祐。
是月,布延特穆爾以舟師與賊戰於望江,又戰小孤山及彭澤,又戰龍開河,皆敗走之,進複江州。
濠州圍解,軍士多死傷,硃元璋乃歸鄉裏,募兵得七百餘人;六月,丙申朔,還至濠,郭子興喜,以元璋為鎮撫。
時彭大、趙君用馭下無道,所部多橫暴,元璋恐禍及己,乃以七百人屬他將,而獨與徐達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遠,中餘遇疾複還。聞定遠張家堡有民兵號驢牌寨者,孤軍乏食,欲來降未決,元璋曰:“此機不可失也!”乃強起,白子興,選騎士費聚等從行,至寶公河,其營遣二將出,大呼曰:“來何為?”聚恐,請益人,元璋曰:“多人無益,滋之疑耳。”乃直前下馬,渡水而往。其帥出見,元璋曰:“郭元帥與足下有舊,聞足下軍乏食,他敵欲來攻,特遣吾相報,能相從,即與俱往,否則移兵避之。”帥許諾,請留物示信,元璋解佩囊與之,寨中以牛脯為獻,令諸軍促裝,且申密約。元璋還,留聚俟之,越三日,聚還報曰:“事不諧矣,彼且欲他往。”元璋即率兵三百人抵營,誘執其帥。於是營兵焚舊壘悉降,得壯士三千人,又招降秦把頭,得八百餘人。